第二百九十八章 八千貫
迎著牛封川看過來的目光，秦開濟等人連連擺手。
“既如此，那便開始了！”
牛封川粗獷的聲音遠遠地傳揚開來，底下一陣靜寂，除了偶爾風吹過的聲音，便是連雞犬相聞也聽不到了。
牛進達坐在下麵激動地搓著大手，滿麵酡紅，心中期待與忐忑交織雜錯，無以複加，這位征戰沙場的百戰老將，隻覺昔年率領千軍萬馬大戰烏江的驚心動魄也不及此——若是兩坨鐵錘當真同時落地，那麽作為當眾實驗的丟錘人，自家兒子的名聲必定是要名垂千古的。但若是果真重四斤四兩的鐵錘先落地，可以預見的是，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琅琊郡公府就要和方言一起被頂在恥辱柱上，成為滿大唐嘲諷鄙夷的對象……
這樣想著，便情不自禁地扭頭朝方言看去，目光裏滿是擔憂，直到看見方言寬慰的手勢，一顆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父皇，您說究竟是兩坨鐵球同時落地，還是重的先落地？”
不知是抱著緩和關係的目的，還是有意在百官和百姓麵前表現孝心，李二忽地朝李淵問道。
李淵的目光不滿地盯著故作風騷的牛封川，隨口道：“為甚麽非要是兩個一起落地或是重的先落地？也有可能是輕的先落地！”
“……”
李二差點被噎死，沉思片刻，忽地笑道：“那不妨父皇與兒臣賭上一賭？”
李淵的目光終於從高台上收了回來，扭頭看向李二，好笑道：“看來那小子給你帶來的財富果真不少，這都連輸了三日還這麽有底氣，也罷，當皇帝朕不如你，但論博戲，嘿嘿……朕賭兩個鐵家夥一起落地，賭注嘛，就以你這幾天輸給朕的錢財為限，四千貫，如何？”
李二的眉毛忍不住狂跳，特娘的，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幾日居然都輸了四千貫了……
“成！”
李二猛然咬牙，發狠似地應了。
“那兒臣便賭四斤四兩的那個先落地！”
尉遲恭耳朵靈，正待出聲提醒李二，卻被目不斜視的長孫無忌悄悄拉了一把。
“少管閑事！”
尉遲恭也是個人精，瞬間便反應過來，嘿笑著又將目光投向高台。
李二等人身後，方言皺起眉頭捅了捅李承乾：“好家夥，你父皇一個勁地催促我走馬上任為國庫攫取錢財，自個兒卻不拿豆包當幹糧，天呐，四千貫！”
李承乾的小臉尷尬了片刻，便如同老僧入定般，不去理他。
“這一家子喲！”
方言痛心疾首。
墨跡了半晌，牛封川還在扭腰擺臀，風騷的模樣讓台下眾人極為膩歪，方言從李家身上得來的怒氣瞬間噴薄而出，仰頭叉腰吼了一嗓子：“你還丟不丟了？不丟下來，換懷玉上去！”
秦懷玉頓時喜上眉梢，一溜煙地從人群中跑了出來。
“別！”
牛封川這才有些急了，忙擺手道：“這就開始！”
兩坨鐵錘順著他的大手不斷亂晃，看得台下之人一陣心驚肉跳。
秦懷玉遺憾地折返回去。
“諸位，今日做這個實驗之目的，便在於要告誡天下之人，理所當然者並非真理，真理，是要靠不斷的檢驗才能得出來的！”
照著方言所教的吼了一嗓子，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牛封川深吸一口氣，雙手驟然鬆開！
從五丈高的地方，一大一小兩坨鐵錘化作流星，嗖地一下垂直朝地麵落去，不過數息之後，高台下先是死一般的靜寂，眾人瞠目結舌地盯著同時被砸出來的兩個土坑，紛紛擦拭著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然後尖叫聲、歡呼聲、震驚聲乃至爆粗口的聲音瞬間爆發，此起彼伏，可謂百態橫生。
“天呐！某看到了甚麽？”
“不可置信，簡直是不可置信！”
“神奇，造化！”
“自此以後，還有誰敢在學術上質疑方山侯？！”
“……”
眾學子目瞪口呆，而後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目光紛紛看向被眾紈絝簇擁著歡呼的方言，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
“額滴娘咧，侯爺不愧是仙人弟子！”
“廢話，不是仙人弟子，哪有這般神通？竟然能施法讓小鐵錘追上大鐵錘，天爺！”
“……”
圍觀的百姓們虔誠地注視著人群中那一道瘦削的身影，目光中滿是狂熱。
李淵將目光從地上收了回來，朝李二得意地笑道：“四千貫！”
“父皇，您要這麽多錢財有何用？眼下大災剛去，正是百廢待興之時……”
“少廢話，那是你這個皇帝的事情！大成宮又潮又冷，朕這把老骨頭不耐，存些錢財再起一座宮殿！”
李淵笑得極為開心，兩條灰白的眉毛似是也有了靈性，跳動的甚是歡快。
相比之下，李二的臉色陰沉似水，咬牙切齒地分外惱怒。
“老黑，你說這八千貫花的值麽？”
尉遲恭瞅了瞅開懷大笑的李淵，又瞅了瞅雖冷著臉但目光中隱含笑意的李二，歎道：“真特娘的值！”
牛進達在一旁放肆大聲地笑，李綱、虞世南、孔穎達等文臣竊竊私語，不斷搖頭，臉上的震驚還未褪去，另一邊，從高台上下來的牛封川被眾紈絝團團圍住。
“封川，這次你勢必要名滿大唐了，請兄弟們一個月的煙波樓開銷，不過分罷？”
“廢話，當然不過分！”
“老牛家這是要發達了！”
“……”
迎接著眾紈絝酸溜溜的眼神，牛封川得意了片刻，果斷拒絕了當冤大頭。
“別來嘴酸的如同喝了醋，你們還不是擔心鐵錘同時落地會有損家風？”
這句話算是徹底惹了眾怒，眾紈絝肯定不能承認自己是個瞻前顧後的懦夫，紛紛口沫四濺地要求牛封川必須請客。
作為始作俑者的方言自然也沒被放過，麵對群情洶湧，兩人不得不許下了一大堆承諾，這才被羨慕嫉妒恨的眾紈絝勉強放過。
“方侯，某且來問你……”
正喧鬧間，李綱走了過來，身後跟著虞世南、孔穎達、顏師古等一眾文臣，聲勢浩大。
眾紈絝忙作鳥獸散，方言整了整衣襟，恭聲道：“李師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