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兩個雞子
眾人若有所思地沉默著,秦懷玉能有今日,依靠的是誰?還有侯傑、尉遲寶琳,甚至那一向癡傻的房遺愛……
自然不必多去猜想,眾人心中已有了答案,程咬金呲著牙笑地得意:“自從俺那世侄與俺相認以後,爾等可不少跟在後麵吃香的喝辣的!個個腰包裏都鼓了不少,待千日醇與味精大行其道,怕是爾等的府庫裏早晚得被腐爛的銅串塞滿不可。如今侯傑、懷玉、遺愛三人也有了官身,瞧起來可比依賴咱們這群老家夥要風光許多,就連陛下……”
悄悄指了指正對著占城稻流哈喇子的李二,擠眉弄眼地又道:“賑災的數十萬石糧食從何而來?如春韭般被狠狠割了一茬的世家大族為何如此痛恨小言?海裏閻王的賊窩裏那數不盡的金銀珠寶哪去了?再加上這六十萬石占城稻……現在陛下內帑裏豐盈了不少,據說後宮現在每人都可以一天吃兩個雞子了!”
“嘶,奢侈!”
“靡費!”
“俺老侯現在可是窮得飯都吃不起了!”
“……”
這就有點不要臉了,眾老貨齊齊橫眉冷對,鄙夷地無以複加。
李績毫不留情地嗤笑道:“潞國公府上的代理費賣了多少銀錢?三十萬貫?四十萬貫?——老侯,某是當真佩服你的胡須!”
侯君集不明所以,張大了嘴巴:“懋功此言何意?”
李績冷笑連連:“竟能戳穿這世上最厚的臉皮子!”
轟地一聲,嗤笑聲四起,眾老貨指著羞臊不已的侯君集笑得直不起腰來。
唯有魏征輕輕捋著灰白胡須,皺眉沉吟不已。
“知節,海裏閻王老窩裏抄出來的金銀財寶,陛下不都用來購置糧食以賑災了麽?難道……”
程咬金迷茫地眨著眼:“這俺老程怎地知道?”
魏征冷笑道:“國庫空虛,內帑豐盈,本就非尋常事!你不承認,某自去尋陛下!”
秦瓊等人頓時朝程咬金投去同情的眼神。
“那個,那個,俺老程也隻是聽說而已,你這老倌兒又何必當真?去休去休,今晚俺老程做東,你不是最愛吃蟹畢羅麽?嘿,你算是有福氣了,其他地方你可是吃不到!今兒俺老程管夠,再去小言府上搬數十壇千日醇……那夜你不在,端地不知千日醇是何等地美味!”
程咬金拉扯著魏征的衣袖,絮絮叨叨地說著,完全無視眾人鄙夷的眼神。
魏征卻不為所動,拂袖道:“某身為禦史中丞,自然有風聞奏事之權!”
程咬金正琢磨著要不要殺人滅口時,卻又聽魏征輕飄飄地道:“做六份蟹畢羅送到某的府上,某將不會提起你!”
程咬金大喜過望,小雞啄米似的忙點頭:“成交!”
話音剛落,眉頭卻深深地皺了起來:“特娘的,俺老程向來都是不肯吃虧的,如今怎地吃了虧不說,還反而自以為占了老大便宜地沾沾自喜?說來說去,都怪小言!”
眾老貨:“……”
能將不要臉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除了侯君集,怕就隻有程咬金了。
向來以埋汰老程為樂的尉遲恭正待開口諷刺幾句,卻見李二終於肯舍了糧食回轉,一群人忙一本正經地站直了身子。
“有了這六十萬石糧食打底,朕的心頭便又放鬆許多!”
李二咧著嘴笑了一陣,忽地覺得有些肚餓,毫無形象地摸著幹癟的肚子道:“回宮,朕今天奢靡一把,要吃兩個雞子!”
程咬金的眉毛狂跳不已,魏征冷笑連連,秦瓊、長孫無忌等人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很艱難……
李二瞅了瞅麵色各異的眾臣,咳嗽了一聲:“朕大病初愈,禦醫言道須得補補身子……吃兩個雞子,一點都不過分罷?”
程咬金跳了出來,大義凜然地道:“陛下乃千金之軀,當然不過分!”
眾臣紛紛捏著鼻子附和不已。
李二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知怎地,待看到魏征的目光時,心底忽地莫名其妙地有些發怵……
在這災荒遍野的年代,還有甚麽能夠比一輛輛栽滿糧食的馬車更能安定人心的?沿街的百姓歡欣鼓舞,奔走相告,大呼不已。那些死撐著不肯落價的糧鋪,終於被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脊梁,賤價拋售者不知凡幾,不到半日的功夫,糧價竟比災前還要低上數文,實在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至於因此事吐血三鬥的無良奸商到底有多少,那便不得而知了。
千裏迢迢不辭辛苦曆經千難萬險從遙遠的林邑帶回來六十萬石糧食的秦懷玉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受到了百姓的夾道歡迎。李二攜帶群臣先走一步回轉太極宮,臨走之前,特令李泰與李恪哥倆代為牽馬墜蹬,將一切榮耀皆歸秦懷玉。
“小言怎地沒來?”
秦懷玉揉了揉笑得麻木的臉蛋,朝左右一揮手,帶走一大片激動的歡呼後,低聲朝李恪二人問道。
說起這個,哥倆兒難得有些沉默,秦懷玉好奇著催促了一番,李恪這才歎道:“先生這幾日心情不大爽利。”
秦懷玉笑道:“災情趨於穩定,他又晉升了開國侯,陛下業已賜婚,迎娶唐三姐也是遲早之事。千日醇與味精的買賣也正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還有甚麽事能讓他憂慮的?”
李泰抬起了頭,目光中似是燃燒著熊熊火焰:“當你親手搗毀了yin窩,目睹那些無辜婦女的慘狀後,你的心情,大抵與他差不多。”
秦懷玉一怔,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皺眉道:“何意?”
李恪陰沉著臉將盧靖宇私設yin窟一事講了一遍,包括方言如何得知,又如何暴怒,又是怎樣地率人衝擊盧氏府邸,和最後盧靖宇身敗名裂以致畏罪自戕、盧弘濟再三吐血,事無巨細,毫無遺漏。
不出所料,三觀很正的秦懷玉同樣氣得幾欲發狂,若不是此時實在不是場合,怕當時就要發作。
秦懷玉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眼珠充血,分外可怖,英俊的臉龐猙獰無比,鋼牙緊咬:“盧氏實在作孽!盧靖宇該死!”
“所以那廝的屍體被掛在城外樓上,且盧氏高爵厚祿者盡除,十年之內,不許一人出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