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誰敢不怕
“陛下聽聞此事,在宮中暴跳如雷,火速令飛騎統領張武義前往盧府捉拿盧靖宇,熟料盧靖宇畏罪自戕,便請了盧氏家主與前禮部侍郎盧冠入宮,聽聞盧氏家主出宮之時,仰麵吐血暈倒,恰好路過的禦醫上前診治後斷言,老東西活不過三年矣……”
“雍州牧楊恭仁親率長史以下官員於宮門前長跪謝罪,並自請去職,言道往後餘生,願青燈古佛為你們祈福……”
“萬年縣令蔣元死前諫凶,陛下對其家眷從輕發落,蔣元寡嫂得知其罪狀,當場撞柱而亡。萬年縣丞、縣尉等一幹人等於宮前杖斃,全家流放嶺南……”
“河東裴明禮散盡家財,一把火燒了蜀葵園,遣散族人,於宮門前負荊請罪,長跪不起……”
“有禦史彈劾侯爺狂悖逾矩,被魏征舉著笏板在朝堂之上追打喝罵,散朝後,又被宿國公攔住了去路,一頓好打……”
一處窗子下,趙柱子斜倚紅牆,似是自言自語地低聲訴說著,耳朵卻高高豎起,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屋內始終靜謐如初,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無奈地歎了口氣,趙柱子強打精神繼續絮絮叨叨:“盧靖宇的屍體被高懸於城門之上風吹日曬,陛下親令,膽敢有為其收屍者,視同謀逆!”
終於,屋內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動靜,趙柱子大喜,正待趴在窗子上詢問,忽聽有婦人低聲道:“還,還有麽?”
“啊,是了,陛下差人送來許多東西,有蜀錦,有糕點,還有……”
趙柱子激動地說了一大堆,可惜屋內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希冀地呼喚了一陣,卻始終沒有回應,趙柱子隻得鬱鬱地回侯爺府複命,將此事稟告給方言後,方言想了想,歎道:“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她們定然是在等待家人……”
“可距離您去盧府要人已過去了一天一夜,還未曾有一人上門。”
趙柱子這才明白那婦人的詢問有何含義,苦惱地揉了揉頭發,憤憤地道:“那些丟失妻子的男人們,當真是不願意再……”
方言亦是無奈:“在他們看來,可能是顏麵大於天……罷了,且讓她們在此處安心住下,一日三餐按時送到,待平靜些日子,再讓村裏婦人前去嘮些閑話,循序漸進,終有解開心結的那日。”
趙柱子點頭稱是。
主仆二人正說些閑話,忽聽方二來報:“侯爺,長平郡公府上的小公爺前來拜訪。”
話音剛落,便聽到張慎微的笑聲傳來:“方家弟弟,哥哥不請自來,切勿見怪才是。”
方言熱情地上前挽住張慎微的手臂,笑道:“哥哥說的哪裏話。哥哥能來,小弟府上真是蓬蓽生輝。來來來,隨小弟去前廳一敘。”
趙柱子膩歪地撇了撇嘴,深為兩人的無恥與虛偽感到嫌惡。
分主客落座,方言率先開口道:“哥哥為何而來?”
“當然是為解惑而來。”
張慎微嘴角含笑,往前傾了傾身子,故作神秘道:“想必以弟弟的聰明才智,定然是能想到哥哥我與盧冠交情匪淺了,那麽關於盧冠為何會將盧靖宇的秘密告訴哥哥,弟弟心中可有猜想?”
方言搖頭道:“自然是有過。難道盧冠的把柄在你手上?”
張慎微失笑道:“盧冠此人,行事老辣果決,做事怎會輕易留下把柄?之所以告發盧靖宇,不外乎他新納的小妾被盧靖宇強行奸淫了而已。”
“……”
一句話雷得方言外焦裏嫩,滿臉的不可置信,方言倒吸一口涼氣:“這便是世家大族最看重的倫理綱常?以侄犯嬸,著實讓人聞之驚悚!”
“嘿,盧靖宇此人,遠沒有傳說中的那般英明神武,依哥哥看來,他不過就是一介草包罷了。偏偏這個草包居然貴為盧氏嫡子,賢名遠播,看來背後有高人。這廝極為喜愛有夫之婦,甚至到了癡迷的地步,盧冠的小妾是某下屬偏方庶出的女兒,頗有幾分姿色,他見獵心喜,自然不肯放過。”
“紅顏禍水,古人誠不我欺!”
方言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哼道:“若沒有這出事,讓這個草包當上盧氏家主,對小弟來說,可謂是福非禍!”
張慎微大笑了一陣,又道:“盧氏此番可謂是損失慘重呐!”
“小弟正要詢問,陛下究竟對盧弘濟那老東西說了些甚麽,令其暈倒吐血,看似一副已油盡燈枯的模樣。”
“無他,因盧氏蓄養海盜和嫡孫私設**二事,陛下撤了盧氏幾位上州的刺史,並與盧老太爺相約,十年之內,盧氏族人不可再有出仕者!自此,盧氏為官的,最大的也就是個正四品的太常少卿罷了。”
方言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道:“盧氏可真是元氣大傷了。不過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怨不得旁人麽?”
張慎微盯著方言,眼神意味難明。
“你這兩日在侯府不外出,自然是不知道,各大世家已嚴令族中子弟不得再與你起任何衝突,否則家法處置……連清河崔氏亦如是!”
這倒是方言沒有想到過的,那麽說來,自己還真就成了長安一霸了?
美滋滋地臭美了片刻,方言忽地道:“接下來,哥哥也該說正事了罷?”
似笑非笑地看著有些錯愕的張慎微,一副智珠在握的惡心模樣。
張慎微愣了片刻,感歎連連:“弟弟果然心思剔透。”
方言笑而不語。
“既然如此,哥哥也就不兜圈子了。是有關盧冠……”
張慎微從懷裏取出一張薄紙,放在桌案上,輕輕推給方言:“聽說弟弟要建造悲田院與孤獨園,用來安置那些無家可歸的老弱孤兒,盧冠心生敬佩,便主動獻上一處房產,略作綿薄之力。”
方言卻是不接,冷笑道:“這老倌兒是怕了?”
本是不屑的玩笑之語,熟料張慎微居然很認真地點頭道:“不錯,他確實是怕了。”
沒等方言開口,張慎微掰著手指,細細數道:“盧靖雲四肢盡斷,盧靖宇身首異處,盧生花擇日問斬,連盧氏家主都吐血數鬥,他自己也殘了腿……試問,誰敢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