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河東奇人
太極宮，甘露殿。
長孫臉蘊薄怒，銀牙輕咬。身側，李二正低眉臊眼地垂手而立，臉色有些尷尬。
“觀音婢，朕知錯矣。”
“待會兒臣妾便要挨個去承慶殿與蓬萊殿，去問問楊妃陰妃二人為何如此縱容陛下！”
長孫狠狠地剜了李二一眼，咬牙道：“堂堂帝皇，竟如此不知節製，豈不聞桀紂舊事？”
李二嘬著牙根幹笑道：“說起來，都怪方言那小子，那人參藥性竟如此強烈，朕隻覺渾身使不完的氣力，渾似十五六歲之時……”
“你做錯了事，卻偏偏又去怪罪旁人！”
李二見愛妻依舊氣憤難消，唯恐她動了胎氣，忙好生溫言軟語地賠不是。
見一國帝王如此低聲下氣，長孫既好笑又無奈，卻也將此事揭過，不去再提，不過卻還是沒忘記去找楊妃二人算賬，正待喚人移駕，卻聽宮人來報，言道二人正神色驚惶地候在殿外。
“主動認錯領罰，臣妾的這兩個妹妹倒也是知事的……喚她們進來吧。”
長孫要行使皇後的權力敲打後宮，李二自然不便在此礙事，便賠笑道：“那朕先去處理奏折，稍後再來看望。”
正自抬腳離去，楊妃與陰妃的倩影已從殿外走進來，與李二的眼神碰撞，均是羞意無限。
不待二人行禮，李二偷偷朝她們使了個臉色笑道：“你們賠皇後說會兒話，朕先離去。”
楊妃俏臉滿是驚惶，李二卻也不以為意，隻認為是因昨夜的荒唐事。
“陛下，娘娘，臣妾有一事稟報！”
“昨夜之事，本宮已知曉。你二人身為貴妃，助本宮料理後宮事務，卻行此荒唐事，著實該罰。念在你二人主動前來領錯認罰，本宮便從輕發落。從今日起，承慶殿與蓬萊殿的一應用度減半，為期三月，你二人可有異議？”
楊妃將已到唇邊的話咽了回去，與陰妃恭聲道：“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長孫滿意地點了點頭，美眸瞟向李二：“臣妾要與兩位妹妹說些體己話，陛下若是無事，自行離去便是。”
無暇去計較愛妻話裏的夾槍帶棒，李二幹笑一聲，便欲離去。剛抬起腳，忽聽楊妃急道：“陛下，方才有宮人來報，言道方山侯帶了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了金光門外！”
李二停住腳步，哼道：“這小子就是個閑不住的。他去金光門作甚？”
長孫蹙起了柳眉，心底閃過不祥的預感。
“去……殺人！”
“胡鬧！”
李二大怒，喝道：“當真以為朕不敢拿他怎樣？”
見李二止不住地暴怒，長孫蹙眉道：“陛下總該問清楚來龍去脈再下定論。”
美眸看向楊妃、陰妃二人，朱唇輕啟：“且說來聽聽。”
二人想起往王家村送賞賜之事，不免有些羞赧，對視片刻，終是由陰妃說了個明白。
“承慶殿的宮人回宮時，見方山侯帶著家將打馬呼嘯而去，便大著膽子上前詢問，聽聞此事忙回宮向臣妾稟報，臣妾也怕出事，這便忙趕將過來。”
以長孫的玲瓏心思，心念回轉間，便能將二人為何往王家村送賞賜之因想個透徹，埋怨地瞪了尷尬的李二三人一眼，也不打算深究，柳眉微蹙：“那小子不是個不明是非的人，此間緣由，不如令青雀前去一看可好？”
“不妥。在不清楚那小子為何要殺人前，派親王前去，未免讓旁人以為是朕指使，這樣罷，給程家那小子去個信兒，讓他跑一趟。那小子看似粗獷，實則心細，頗有程知節的風範。”
長孫點頭道：“合該如此。倒是臣妾有些欠考慮。”
……
金光門外，房屋林立，鱗次櫛比，遠遠望去，蜀葵花開錦簇，紫、粉、紅、白等色彩爭相鬥豔，璨若星河。不時有蜂蝶穿梭其中，嗡嗡聲響不絕於耳。蝗災剛過去不久，這一抹鮮豔十分難得，猶如世外桃源，令人悠然神往。
“好教侯爺得知，此處乃河東巨富裴明禮的產業。此人頗有些營生手段，觸類多奇，不可勝數。”
老嚴跨坐在戰馬之上，馬鞭遙指那片莊園，見方言麵無表情，正待閉嘴，卻又聽方言淡淡地道：“說下去。”
老嚴撓了撓頭，繼續道：“此處原本是不毛之地，盡是瓦礫，莊稼不能生長，因此無人問津。裴明禮卻以極低的價錢從萬年縣將此地買入，又豎旗杆高聳入雲，竹筐懸於頂，言道若是有人將瓦礫投擲其中，便予其銅錢五貫，因此許多人慕名而來，但僅有一二人功成，不等他們練熟，瓦礫已拾取殆盡。裴明禮又令人在此地放羊，積累羊糞，而後搜集果核遍撒其中，再用牛犁翻地，經年後，此地果樹茂盛，碩果累累。將果實拉到集市賣後，所得銀錢不菲，他又購置蜂箱、蜀葵，蜜蜂采花釀蜜又傳授花粉，於是蜀葵與蜂蜜都獲得豐收。”
說到這裏，眾人無不稱奇，趙柱子笑道：“也是個奇人。”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言臉色，話風一轉，慷慨激昂地又道：“不過奇人又如何？膽敢包藏禍心，橫行不法，就算是他富可敵國，也得受到應有的懲治！”
方言錦衣華服，麵色陰沉地跨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後跟著殺氣震天的席君買等人，聲勢駭人地站在蜀葵莊園外，如此陣仗，自然是逃不過門子的眼，所以莊園大門緊閉便是理所當然了。
金光門外愈發繁華，行人較之前不知多了幾何，此時見有錦衣少年來勢洶洶，既惶恐，又忍不住心癢難耐地遠遠看熱鬧，不多時，便足有百八十人駐足旁觀，但卻無人敢發出聲音。
方言扭頭朝老嚴看去：“砸開此門需用時多久？”
老嚴大笑道：“三息足矣！”
方言滿意地點了點頭，老嚴等人摩拳擦掌的功夫，遠處駛來一騎，轉瞬即到，駿馬長嘶聲中，騎士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抱拳喝道：“侯爺，卑下彰武，率莒國公府八十部曲聽候侯爺差遣！另，唐府別院護院二十八名已將各處要道出口扼守，保管賊人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