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真的不打緊
酒乍一入喉,如刀割的感覺確實讓人眉頭緊皺。不過奇怪的是,片刻之後,一股暖洋洋的感覺自小腹驟然升起,瞬間直通四肢百骸,身體的每一處毛孔仿佛都在愉快地高歌歡唱,酒意竄頭後,口中的辛辣味竟然變成了芬芳香甜,令人越是回味,越是想念。
“好酒!”
李二的臉色酡紅,良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竟是連眼神都迷離了三分,暈乎乎的感覺仿佛在雲端之上。
尉遲恭禁不住舔了舔猩紅的舌頭,然後發出惡心的吧唧聲,大笑道:“這才是男人喝的酒!甚麽離人醉,隻配讓娘兒們喝!天爺,老子竟然喝了一輩子的馬尿?”
這句話惹得眾人哄然大笑,程咬金也不再與他抬杠,回味著口中芬芳,搖頭晃腦道:“這酒喝上一口,隻覺渾身冒汗,卻是說不出的舒爽,來來來,再飲一杯!”
侯府裏用餐並沒有使喚婢女的習慣,盛飯倒酒都需自力更生,哪怕是李二大駕光臨亦是如此。程咬金早就從兒子那裏得知這個古怪規矩,替李二滿倒一杯後,便迫不及待地替自己也滿上。
宴飲達人李孝恭品味了酒的辛辣香甜後,急吼吼地朝方言叫道:“這酒叫甚麽名字?”
方言笑道:“小子還未取名。”
李二臉上頓露意動之色。
長孫無忌方才滿飲了一口,正回味著,瞥見李二神情,便撫須笑道:“不如便請陛下賜名如何?”
“這自然是極好的。”
房玄齡強忍著酒意上頭,開口讚同道。
有人開了頭,自然便有人附和。一時間,請李二賜名的聲音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李二假惺惺地看了方言一眼,假意道:“這不太好罷?”
方言強忍著惡心,臉上堆起菊花般的微笑:“陛下文能控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可謂是天上少有,地上絕無,若是此酒蒙陛下賜名,必定會風靡大唐!”
這一番馬屁拍得眾人嫌惡不已,李二卻心花怒放,指著方言大笑道:“偏就你會說話。既然你盛情邀請,朕再推辭,未免太不近人情,容朕思索片刻。”
程咬金偷偷地捅了捅如同老僧入定般的尉遲恭,低聲道:“老黑,你醉了?”
尉遲恭瞪了他一眼,哼道:“老子何等酒量?這一杯酒算個鳥!”
“那你念念有詞作甚?”
尉遲恭竟然難得地臉紅了,忸怩片刻,才道:“俺在背詩……”
“甚麽詩?”
程咬金反問了一句,立刻反應過來,麵露鄙夷:“老黑,你竟然想背誦下來,待日後溜須拍馬?呸,端地不要臉!咳,文能控筆……”
說著,瞬間也入定了。
“有了!此酒入口雖辛辣,細品之,又覺醇厚香濃,繞舌不去,不如叫千日醇可好?”
“千日醇……”
不管腹中有沒有墨水的,此時都要裝作沉吟不已的模樣。大廳之內一時陷入靜寂,李二見眾人毫無反應,不禁有些尷尬,老臉一紅,正待說些救場的話,忽聽身側仿若炸雷般響起一聲大叫:“好!好名字!”
李二瞬間歡喜不已,望向程咬金的眼神裏泛起讚賞。
尉遲恭死死地將脫口而出的叫好聲咽了回去,惱怒地瞪了得意洋洋的程咬金一樣,朝李二豎起了大拇指:“陛下果然是文能控,嗯,控筆,嗯……”
吭哧吭哧地半天說不完整,在眾人戲謔的目光中,隻得垂頭喪氣道:“陛下取得名字就是好聽!”
大廳內外一時間充滿著快活的空氣。
秦瓊蠟黃的臉色也泛起了一絲紅暈,笑道:“這千日醇一下肚,隻覺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血氣翻湧如熱水沸騰,端地舒服。”
此話引得眾老將的一致讚同。
老將們馳騁沙場數十年,哪個不曾傷痕累累?血氣自是失了不少。若是春夏還好,待到了秋冬之時,難免覺得遍體生寒,這便是氣血不足的表征。
文臣如杜如晦等人卻是喝不大習慣此等烈酒,起了一杯,便覺得頭腦發脹,難以降持,遂瞪著迷離的雙眼朝方言道:“那日在叔寶府上,某曾聽太子言道,你可釀出多類美酒,根據工藝不同,口味也大相徑庭,此酒雖好,卻極易酩酊大醉,實在不適合老夫這等酒量甚淺的人……”
“你這老倌兒,囉嗦個甚!”
李孝恭吐槽一句,來了個言簡意賅:“老杜是說,他酒量不好,卻又是個貪杯的,你趕緊釀造出不這麽烈的酒,懂了麽小子?”
方言還未答話,便聽長孫無忌笑罵道:“你這夯貨……”
頓了頓,又點頭表示讚同:“克明的想法,倒是與某如出一轍!”
房玄齡、蕭禹等文臣亦是撫須含笑。
一直未吭聲的唐儉咳嗽了一聲,朝方言皺眉道:“愣著作甚?能不能釀造,趕緊給個話!沒眼力見的,讓叔伯們一直等著不成?”
準嶽父都上場了,那是自然不能說個不字,方言忙道:“且等小侄的好消息便是!”
眾人皆大歡喜,卻謹記著方言關於不可空腹飲酒的話,紛紛下筷夾菜,一時間,推杯問盞,不亦樂乎。
長輩們喝完了第一杯酒,紈絝們才能開始,這是孝道。
早就眼饞不已的程處默滿滿地給自己到了一杯,聞著酒香,雙眼放光如同看到絕世美女一般,胡亂地吃了幾口,便迫不及待地一飲而盡。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程處默的身子一動不動,臉色卻迅速躥紅,一會兒的功夫,腦袋上便密密麻麻地起了汗珠兒。良久,才發出一道滿足的歎息聲,微閉著雙眼沉醉不已的模樣頗讓人覺得嫌惡。
紈絝們紛紛舉杯一飲而盡,於是咳嗽聲便不斷起伏,就算強忍著不適,在這種場合也堅決不能學李孝恭……
劉仁實的酒量不行,一口下肚便覺得有些找不著南北,暈乎乎的有些坐立不穩。恍惚間,看見方言正笑眯眯地自顧自倒酒,不由有些納悶地指著方言的酒壇子問道:“小言,為何你這壇酒外麵的字與我等酒壇上的不一樣?”
方言看了看李承乾桌旁的酒壇,上麵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四十二,不由有些心虛,指著自己酒壇上貼著的十五,笑道:“這可能是劉伯為了區分釀酒的順序,才貼上去的,不打緊,真的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