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羞辱
在別人的府邸上質問主人是一件極其沒有禮貌的事,盧弘濟卻是淡淡瞥了自家孫子一眼,隨後便將目光重新投向方言,饒有興趣地等待方言會如何作答。
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要矜持不能打人後,方言笑道:“與其說是奴仆,不如說是長工合適些。”
盧靖宇麵無表情地道:“此話怎講?”
“在方山侯府做工滿兩年,便可換取自由身,賣身契當場銷毀,從此賤民變良民,這便是本侯給盧世兄的回答。”
“人人皆是?”
“自然如此!”
盧弘濟臉色終於有些動容,歎道:“如此一來,侯府與奴仆的關係便完全轉變,得知兩年後可得自由身,那麽便不懼苦累,不虞隱憂,侯爺府一派祥和也在情理之中了。”
感歎歸感歎,盧氏卻不會做出改變,若是執意效仿,定會落得個邯鄲學步的下場,再者說了,盧氏的奴仆何其多也?
“侯府早已定了規矩,奴仆隻負責料理衣食住行,穿衣疊被之類的,自然不須他們伺候。”
以這句話作為這個話題的終結再好不過,隻是盧靖宇的臉色越發陰沉,全然沒有半點城府的模樣。
懶得理會這個以才幹著稱的盧氏嫡長孫葫蘆裏賣得甚麽藥,吩咐了王開溪奉茶後,方言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盧公今日來訪,所為何事?”
“專為解方侯心憂之事而來。”
笑容凝固在臉上,方言想了想,拱手道:“雖然本侯不知盧公所指何事,但還是要先行謝過。”
盧弘濟撫須笑道:“方侯伶俐敏捷,世所共知。罷了,老朽也不再賣關子……盧氏可依方侯所願,解除與唐氏女的婚約。”
毫無預料地,茶水濺了出來。方言緩緩將茶杯放於按上,收回顫抖的手,有些錯愕地看著盧弘濟。
盧靖宇嘴角的冷笑一閃而逝,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觀。
良久,方言才歎道:“大家都挺忙的,盧公有何條件,不妨直說便是。”
“方侯快人快語,也罷,老朽便不藏著掖著了。”
方言死死地忍住大罵你才快你全家都快的衝動,麵無表情。
盧弘濟笑道:“聽聞方侯雙親早逝,師尊亦不在人世,著實令人扼腕歎息……”
方言冷眼相對,倒要看看這個老狐狸葫蘆裏賣的甚麽藥。
“又者,方侯有大才,璀璨如明珠,盧氏有心交好,也欲成全璧人,隻需方侯一句話,盧氏便可解除婚約。從此方侯與唐氏女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豈不美哉?”
“哦?不知盧公想要本侯的甚麽話?”
方言饒有興趣地抬起頭來。
“隻需方侯同意,在行拜時之禮時,老朽坐於高堂之位即可。”
盧弘濟說得雲淡風輕,身側伺候的王開溪卻已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暴起,強自忍耐著要將盧弘濟二人丟出去的衝動,悲憤地看向方言,隻待方言一聲令下,哪怕是日後會受到來自盧氏的瘋狂報複也在所不惜!
方言擺了擺手,平靜地望著盧弘濟,輕聲道:“以盧公之尊,竟以這等手段羞辱本侯,是不是有些失了身份?”
“方侯此言差矣!”
盧靖宇愜意地看著方言輕輕顫抖的袖底,隻覺渾身上下如三伏天吃了冰塊一般舒爽:“阿爺身份何其尊崇?放眼寰宇,多少人欲得阿爺之青睞而不可得,方侯切莫自誤才是。”
雖然有些責怪阿爺將方言的輩分提高到自己父輩的層麵上,但看到方言受了羞辱,也不失為一樁趣事。
“唔,世兄說得倒也不無道理。盧公德才兼備,世所共之,若有幸拜入盧公門下,自然是極好的。隻是本侯向來自在慣了,倒是辜負了盧公的一番好意。”
王開溪鋼牙緊咬,嘴角依稀滲出血跡,望向方言的目光裏,絕望,不甘。
盧弘濟的臉色終於凝重起來,一抹讚賞自眼底一閃而逝,撫須笑道:“無妨,若方侯不允,當老朽沒說過便是。”
方言歎道:“不知本侯該如何去做,才能讓盧氏解除婚約,還請盧公教我。若是盧公看上了方山侯府的任何產業,本侯必不吝相送。”
隱晦地瞥了呼吸驟然急促的盧靖宇一眼,盧弘濟搖頭無奈道:“盧氏千年望族,詩禮傳家,自子幹公以降,便沒有孀居婦改嫁之事發生過。方侯的心願,老朽實在愛莫能助。”
方言理解地點了點頭,神色有些蕭索,頓了片刻,才強打起精神笑道:“素聞盧公寫得一筆好字,鐵鉤銀劃,極蘊風骨,可謂自成一家,本侯厚顏相求,不知盧公可願相授?”
盧弘濟怔了怔,似是沒想到方言會提出這等要求,思索片刻,便笑道:“筆來!”
盧靖宇嘴角的嘲諷愈濃。
王開溪臉色灰敗地去了,不多時,捧著一副紙墨筆硯挪了進來,眼眶通紅。盧靖宇忙殷勤地接過,開始研墨。
“好家仆!”
盧弘濟不鹹不淡地讚了一句,琢磨片刻,正待提筆,忽聽方言道:“還請盧公題大吉大利這四字。”
“大吉大利?”
盧弘濟啞然失笑,卻也沒有拒絕,筆落字成,一氣嗬成。
方言如獲至寶,讚道:“筆走龍蛇,蒼虯有勁,盧公不愧為書法大家!”
“方侯過譽。隻是為何要提這四字?難道有何寓意不成?”
方言笑道:“無他,圖吉利也。”
“俗不可耐。”
想起自家叔叔和弟弟的淒慘模樣,盧靖宇終於是沒敢開口吐槽。
“時日不早,老朽這便告辭,方侯留步!”
此次的會談在一片祥和中結束,方言親自把盧弘濟二人送到中門外,用最誠摯的笑容揮別了來者不善的巨擘,轉過身後,臉色卻陰沉得如同暴雨將至。
才得知方言被羞辱的花臘九提著長劍便要追出去,卻被方言製止。
“臘九莫急,為夫自有妙計!”
無邊慍怒被這句話瞬間打散,花臘九紅著臉任由方言拉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聲如蚊蠅:“你,你鬆手!”
“拉著自己夫人的手,誰又敢說個不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花臘九的俏臉更紅了,如天邊晚霞。
“老王,可有認識臨摹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