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詩聖的外祖母
方言不但不傻，相反，智商有時候還是在線的。張亮**裸的炫耀，他自然是能聽出來的，不過並未在意，秦王破陣樂的赫赫聲名在後世也極為響亮，一如驕傲的唐人，堪稱瑰寶，而在此時，單看看殿內眾人的反應便知，秦王破陣樂引起的震撼遠遠非尋常歌舞可比。
正瞪大眼睛朝殿外看去，忽地聽到一陣陣齊整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是踏浪而行，頗有些地動山搖的氣勢。一時間，方言忽如置身百戰疆場，豪氣頓生，渾身血液如同將要沸騰一般，心髒也噗通噗通地劇烈跳動起來。
尤其是當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琵琶的鏗鏘後，眾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來，緊接著，百二十名披甲執戟之士猶如從戰場上歸來，越過門檻，出現在君臣麵前。一股肅殺之氣撲麵而來，些許膽小的，早已嚇得麵如土色，而似尉遲恭、秦瓊、程咬金等廝殺老將，則已陶醉其中，滿臉享受之意，隻覺渾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像是在高聲放歌，恨不得立時便舍了美酒佳肴，與之狠狠廝殺一場才是。
方言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比較丟人，竟然汗流浹背了，裝作沒看見身側張亮瞄過來的鄙夷眼神，繼續強裝鎮定地朝那移動的城堡看去。
兩儀殿寬敞無比，縱深極長，百二樂工根本無需變換陣型，轟隆隆地腳步聲驟停，忽地，如平地起驚雷，百十道震耳欲聾的爆喝匯成洪流，幾欲將屋頂掀翻。
“參見陛下！”
李二的老臉酡紅無比，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大笑道：“眾卿，請！”
“與陛下共飲！”
文臣如長孫無忌也難免沉醉於如此氣氛，秦王破陣樂還未開始演奏，便已瘋狂了一群人。
長孫無忌朝李二遙遙一拜，而後衣袖一拂，放聲高歌道：“受律辭元首！”
房玄齡擊掌而歌：“相將討叛臣！”
杜如晦索性將筷箸作樂器：“鹹歌破陣樂！”
秦瓊豪邁地吼了一嗓子：“共賞太平人！”
“四海皇風被！”
“千年德水清！”
“……”
當顫顫巍巍的虞世南雙臂舉起狀若癲狂地吼出了“便是太平秋”後，一陣高亢的篳篥驟然響起，緊接著，樂工聞聲而動，陣型變換，左側十數個樂工揮舞槍戟，右側則斧鉞齊加，前麵模仿戰車，後麵擺成隊伍，隊形展開像簸箕伸出兩翼，作成打仗的態勢，舞者身披銀甲，手中持戟，隨著樂器演奏，陣型不斷變動，發揚蹈厲，聲韻慷慨，令聽者凜然震悚。
隨性起舞向來是李氏皇族的傳統，不知何時，李二陛下已親自下場翩翩起舞，隨著節拍腳步跳動，竟跳得有模有樣。李二起了頭，文臣武將斷然沒有再矜持的道理，如下餃子般紛紛下了場起舞，一時間，群魔亂舞，遮天蔽日。
身側的張亮早已離了席，加入了鬥舞軍團，李承乾與李泰、李恪兄弟三人也搖頭晃腦地興奮無比，至於侯傑和尉遲寶琳、房遺愛三人也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卻始終不敢跳進舞池中央。
方言歎了口氣，好端端地慶功宴硬生生地給整成了非主流鬥舞大會，若是一群婀娜舞女也便罷了，偏偏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爺們如被電了一般抖個不停，還自以為是地洋洋得意……
正百無聊賴地吃東西，忽地感覺衣袖似是被拉了一下，轉過頭去，卻見一個約四五歲的小丫頭正緊繃著小臉，努力作出一副惡狠狠地模樣瞪著自己，小丫頭身側，一個金釵之年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神色慌張，待看到方言扭過頭來，更是緊張地不知所措，一張小臉登時通紅。
“你是誰？為何在我父皇起舞時如此不耐？本公主要告訴父皇，讓他砍了你的腦袋！”
奶聲奶氣偏偏又怒氣滿滿的小模樣讓方言不禁莞爾，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捏小丫頭鼓鼓的臉蛋，在小丫頭惱怒和身側小姑娘驚訝的眼神中，方言笑道：“問人姓名時，是不是該自報姓名才是？”
伺候在長孫身側的小春小夏對視一眼，均看出了彼此眼裏的震驚與惶恐，嚇得花容失色。
“娘娘……”
長孫將口裏的罐頭細細嚼碎咽下肚裏，這才輕笑道：“你們倒是個知道感恩的。無妨，方言也是本宮自家子侄，不算逾矩，無需緊張。”
小夏小春頓時一喜，望向方言的目光裏滿是欽佩。
“大膽，我可是臨川公主！”
小丫頭頓時怒不可遏，不過待看到方言忽地瞪大眼睛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後，臨川公主又高興起來，雙手叉腰得意地哼道：“害怕了罷？還不趕緊去起舞？不然本公主真的要告訴父皇了喲！”
無暇去理這個古靈精怪又有善心的小丫頭，方言此刻隻覺心頭暗爽不已——娘的，老子竟然捏了老杜外祖母的臉蛋，這說出去誰能信？當然，這個不敢說出去。
臨川公主身側的小姑娘見方言兀自發愣，當真以為他是被嚇到了，忙朝臨川公主勸解道：“方山侯當麵，妹妹莫要造次。”
又朝方言輕聲道：“小十二頑劣，還請方山侯勿怪，父皇母後那裏，豫章自會分說。”
方言神色登時有些古怪，這剛來了個詩聖外祖母，又來了個唐善識未來媳婦兒，當真是熱鬧。
“哼，被小丫頭嚇得話都不敢說，方山侯可真是窩囊！”
一道囂張的童聲在耳畔響起，語帶不屑，方言苦惱地歎了口氣，朝來人看去。
這是個約七八歲的小屁孩兒，高昂著頭顱，滿臉傲色，眼神斜睨，略顯桀驁。
方言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小丫頭臨川公主嬌哼道：“愔哥，你又來欺負人！”
小屁孩兒翻了個白眼，有些不耐，興許是顧及豫章在此，並不敢與臨川公主計較，隻是抱著胳膊冷笑連連。
實在是不想跟這種被慣壞的小孩子一般見識，方言繼續跟桌案上的美食作鬥爭，正打算埋頭苦幹，卻又聽小屁孩兒不依不饒地道：“大膽，本王與你說話，竟敢無視？”
“李愔，再這般無禮，我要與三哥說了！”
豫章柳眉倒豎，欲去尋李恪。
方言想了想，放下筷子，笑道：“豫章公主莫急，梁王殿下這是與臣玩鬧呢。”
“誰與你玩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