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立生祠
從醉醺醺的程齊處得知方言等人明日便要離開清水灣後，清水灣的村民登時驚得目瞪口呆，而後便是驚慌失措，所有人都收起了笑臉，朝海邊那幾個身影望去，彷徨不已。
推推搡搡中，各村的村正被推舉出來，欲向方言等人求證。在所有村民期待的眼神中，村正們神情凝重地像上法場一般。
方言正與李泰說笑著，聽到身後腳步聲響動，忙轉過身來，待看到彎腰不起的村正們，又見清水灣的大門外密密麻麻擠滿了朝這便看來的村民，心底登時明悟。
“我等自來到清水灣，已近兩月，家裏十分掛念，如今清水灣上上下下俱在正軌，悍匪伏誅，外有登州張使君庇護，內有經驗豐富的老管家操持，爾等無需擔憂。”
李泰也是笑道：“諸位畢竟是鄉老，也是清水灣這處繁華的骨架，日後還需盡心協力，將這處繁華生生世世地延續才好。”
眾村正鄭重其事地點頭應是，互視片刻，忽地齊齊跪下。遠處的村民見狀，不分男女老幼，竟也是雙膝跪下，以頭觸地，片刻以後，再也沒有一個站著的村民。
方言嚇了一跳，忙欲上前扶起，卻被李泰一把拽住了衣袖。
“若不讓他們跪謝，這些人日後怕是再也睡不安穩了。”
“越王殿下所言正是道理。”
山門村村正抬起頭來，眼中隱有淚花閃現，哽咽著道：“諸位貴人來此之前，足有數百年，這裏便是一片不毛之地。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海上風浪險惡，不知有多少祖輩們下了海便再也沒了消息，往前數，前朝舊事不提也罷，更何況近年來還有為禍東海的海盜，我等漁民的日子實在是沒有指望！萬幸諸位貴人至此，興作坊，造大船，除海盜，甚至連，連學堂都已為咱們建造好了……嗚嗚，天爺，俺是做夢都不敢夢到如今的日子！”
“是極，方才我等已商量好了，待諸位貴人走後，咱們定要為貴人們起一座生祠！”
“合該如此！”
“……”
方言眉毛忍不住跳動數下，這一開始說的還像人話，怎麽突然就說起生祠的事兒了？轉頭看去，李泰嘴唇不住顫抖，身子劇烈晃動，如打擺子一般，看到熱鬧靠近過來的侯傑三人，聽到生祠二字便驚慌失措地跑的更遠了……
眾村正見方言等人的模樣，還以為貴人們是太過激動了，登時樂得不見眉眼，嘀嘀咕咕你一句我一句，三兩下便定好了生祠的位置。
山門村村正清了清嗓子，矜持地笑道：“好教貴人知曉，方才咱們商量了一番，決定把生祠立在學堂旁邊……”
方言打了個激靈，手擺的跟風火輪一般叫道：“別，千萬別……”
這特娘的是找死啊……待李二和朝臣聽說有地方百姓為自己等人立了生祠日夜供奉享用香火，指不定心裏多膩歪——娘的幾個毛頭孩子何德何能，有甚麽資格令人立生祠？夭壽喲！
更何況，曆史上被百姓立生祠的，又有幾個好下場？西漢燕相欒布，七國之亂戰功赫赫，燕齊之地為其建造欒公社，聲名響徹寰宇，那又如何呢？一朝身死，其子便因為祭祀所用的牲畜不符合法令而被廢除了封國……
漢武帝時，萬石君石奮之子石慶為相，齊人為其立石相祠，某次請求懲辦酷吏，反而因此獲罪，隻能繳納罰銀恕罪。石慶擔任丞相的時候，石家的子孫中，官至二千石級別的就有十三人，而石慶死後，遭罷免者甚眾，石家也逐漸沒落。
齊地之人，果然是喜歡立生祠的……
見方言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拒絕得義不容辭，再瞧瞧越王泰也是一副斬釘截鐵的模樣，眾村正終是品出了些味來。
“那，那不建造生祠了？”
山門村村正遲疑地問道，臉色有些失望。
“建！怎麽不建？”
眾村正疑惑地看向方言，欣喜異常。
方言朝西北處拱了拱手，義正辭嚴地道：“我等為何要到此處為爾等謀福祉？皆因陛下聖明也……”
說到這裏，攤手笑道：“本伯爺一開始便說過的，奈何你們不信。爾等如今勞有所得，幼有所養，是不是皆賴陛下恩德？所以嘛，這生祠要建，要為陛下而建！”
眾村正愣了片刻，忽地恍然大悟，忙七嘴八舌地點頭應是：“伯爺所言極是，若不是聖天子憐惜我等，哪裏會有如今的好日子？”
方言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揮手驅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村正們，轉過身去，卻見李泰一臉鄙夷地正斜睨著他，冷笑連連。
“好一個狗腿子！”
這就不能忍了，特娘的該出手時就出手！三兩下便把小胖子踢倒在地，沙子灌滿了他的衣領，方言騎在他身上邊錘邊怒道：“娘的，你以為老子願意啊？若不是老子一無根基，二無人脈，又惡了盧氏這等龐然大物，老子也想整日走馬章台囂張跋扈！不討好你父皇，難道真的要天子呼來不上船？草，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小胖子抱著腦袋哀嚎不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反倒是侯傑等人慢吞吞地挪了過來，看到李泰被狂毆，先是手癢地舔了舔嘴唇，又賊眉鼠眼地道：“他們當真要為陛下立生祠？”
對於這些個不講義氣的，就不能給好臉色，一把沙子便扔了過去，然後結果便是顯而易見的。
“別打了別打了！哎喲誰特娘的在掏我的襠？臘九，臘九救命！”
聽到呼救聲的花臘九白衣飄飄地飛掠而來，長劍剛拔出一半，眾紈絝便低眉臊眼地立正了。
靠吃軟飯為生的方言絲毫不在意他們鄙夷至極的眼神，劍柄在手，狠狠地給了他們幾下，算是出了氣。
“小言……”
侯傑捂著屁股，擠著眼道：“聽說這裏的村民要為陛下立生祠？”
方言哼道：“是又如何？你們方才不是跑得遠遠的。”
侯傑三人尷尬地笑了笑。
“我還以為……不管了，反正我等也在清水灣，陛下龍顏大悅時定然是少不了俺們的好處，哇哢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