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
景浩然覺得這位辰星太難講話,看來他與梁雲間幾人都是舊識,這點小事情都不能通融一下,真是鐵麵無情。
他端起果汁大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到了口裏他才發現不對,想吐出來已太晚。
液體順著他的咽喉如火燒一樣滑入腸胃,小腹中篷地一下如著了火,熾熱蔓延,這股熱意霎那間侵入血液。
景浩然感覺他的臉亦在發燒,渾身都熱,腦子也開始發暈。
“原來他有通融,隻不過通融得太過了!”
朦朦朧朧中,他知道自己慢慢滑下椅子,他想抓住什麽,但那東西一掰就倒,幾個人的臉擠入他的視線內,有人在晃他,越晃越讓他暈。
不久,一個男子出現在正上方,長什麽模樣他已看不清,但他看到對方臉上淡淡的笑容,這種笑容他太熟悉。
那個人講了句什麽,他沒有聽清,燈光亦在他眼前攪起一團,他出神地盯著這個笑容許久,然後徹底地醉倒。
景浩然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沙灘上,烈日曬得他不得不抬手遮擋,手上的沙隨他的手勢落下,他趕快閉上眼睛,但臉上並未有落沙的觸覺。
原來一切都是高科技所製造的幻境,與他房間的窗簾原理一樣。
他轉過頭,看見金黃的沙灘上極突兀地豎立了一道幾米寬的白牆,一位著白色襯衣的男子坐在離地不高的窗台上側頭眺望海景。
他雙手擱在腦後,一條腿曲著,另一條長腿閑適地伸出老遠,赤著足。
海風很大,將他一頭銅金色的頭發吹得亂飛。
景浩然突然想起自己醉倒前見到的那個笑容,他趕快坐起身,凝視著他的側臉。
這個人的下顎略方,有著如刀削般的剛毅線條,高鼻深眼。
景浩然很失望。
似乎聽到聲音,男子轉過頭來看著景浩然,臉上又浮起了笑容。
“醒了?一口倒的小朋友。”
景浩然認識這個聲音,清朗悅耳,聽過一次終身難忘。
“辰星?”
“嗯,是我,我不屬豬,也不是老頭,讓你失望了。”辰星起身走到他身邊,一伸手,從空氣中拿出一杯水遞給他,“頭疼嗎?喝點水。”
景浩然抬頭望著他,不經意地撞入他那雙眼睛中,他暗黃如琥珀的瞳仁中倒映著愕然的景浩然,這雙漂亮眼睛的虹膜是金褐色向藍水晶色的漸變,美得就似讓人沉醉的藝術品。
景浩然從未見過這麽讓人驚豔的眼睛,他感覺整個世界都突然一下子光芒炫亮,他的生命從此有了色彩。
他強行收回自己的目光,接過手杯,問道:“你不是銀河係人?”
辰星重新坐回窗台上,道:“現在大家都不是喜歡說我們來自同一個宇宙,世界這麽小,還分什麽星係!我們都是星際人嘛。”
景浩然喝了口水,轉頭又問:“你為什麽總坐窗台上?”
“沙灘上沒有椅子啊,我不喜歡坐地上。”辰星似笑非笑。
“我也不喜歡坐地上,更不喜歡躺地上,即使是幻境也不行。”
辰星笑容更深,這笑容似夏日的陽光,晃得景浩然有些暈,但他很快感覺到頭是真的暈,還有些一漲一漲的痛,胃部也開始不舒服。
他皺了下眉,強忍著不適。
“小朋友,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很麻煩的人啊?”辰星在空中打了個響指,一切幻象消失。
景浩然坐在一張很大的床上,床邊有個矮幾,上麵鋪著餐桌墊,擺著一副刀叉,一個圓盤上扣著水晶餐盤蓋,裏麵是紅綠相間顏色豔麗的菜品。
這是一間臥室。
室內裝飾極簡單,除了這張床及麵前的矮幾之外,就隻有一排壁櫃,這房間裏一把椅子都沒有。
辰星所坐的那個窗台,居然並不是幻境,那就是他房間的窗,隻不過現在透過窗看到的並不是海,而是火星上昏暗的夜空。
“你這裏怎麽連把椅子都沒有?”景浩然喝光水杯中的水,將杯子放在矮幾上。
“我這裏是酒吧,想坐就去下麵坐,這裏是臥室,睡覺用的。”
“那——,如果有個朋友來了,坐哪裏?”
“小朋友,正常人不在臥室裏接待客人,如果必須在臥室裏接待的,通常也不是朋友。我的酒吧裏有三千張椅子,朋友來了想躺下來坐都行。你今天有幸能上來,有兩個原因。一,因為你是未年人,在我這裏喝醉了,我怕警察見到找我麻煩。二,因為你醉倒之後,抱著我又哭又笑不放手,我怕丟人,所以趕緊帶你上來了。”
“我?……又哭又笑?” 景浩然的臉騰地紅了,熱汗湧出。
少年努力維持的泰然自若這時化成汗流走,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開玩笑,我不可能,怎麽可能……又逗我。”
“嘿,你怎麽這麽囉嗦,話太多了。先吃點東西,否則胃會更難受。”
景浩然是第一次聽人說他話太多並嫌他羅嗦,臉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紅潮又湧了上來。
他在矮幾前坐下,拿叉時偷偷看了一眼辰星,見他正麵向另一堵牆看著什麽並未注意自己,他暗舒口氣。
景浩然當然知道辰星正在看的必定不是一堵牆,這個地方是他的地盤,他可以將腦電波覆蓋全場去看他想看的任何場景。
“是啊,我在看場子。若又多一個兒童在我這裏喝醉,我可沒有耐心再當一回保姆。”辰星頭也不回地答道。
景浩然手中的水晶餐盤蓋一下子沒拿穩,砸在桌子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