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心不在焉
嘟嘟嘟——嘟嘟嘟——!
聲音鏗鏘有力,和拖拉機開起來一個味道。
有些人說,這下好了,水都抽幹了,那奇奇怪怪的事也結束了。少數人認為,這是自我安慰,水是抽了,那水裏的東西,不還是在麽。水泵機又不能連東西一起抽走。
……
周朝年跟老婆孩子在專門店裏挑鞋子,要去大公司裏麵當保安,穿的不能太寒蟬,要買就買貴的,二三百塊錢一雙,必須是真皮的。
他跟兒子坐著,老婆負責挑選,丈夫的腳是四十三碼,她要看的是樣式。幾個貨架的皮都捏了捏,專賣店嘛,不可能不是真皮,除非這家店不想做生意了。
“朝年啊,你來看看瞧,要什麽樣式的,我看中三個了,你自己過來看看噻。”
周朝年摟著兵兵過去,心不在焉:“你看中就行了唉,我隨便。”
“什麽叫隨便啊?你老這樣子,到時候買好了,你又不穿,放在家裏。我們結婚的那套衣服就是我挑的,都要長毛了,你從來不穿。”
“哎喲,結婚的衣裳,誰天天穿啊?”
“不跟你囉嗦,你自己過來挑。”李敏芬像提留兒子一樣扯著丈夫的衣裳,給拉拽了過去,她手上還有一隻鞋子:“你看?邊角還有孔,帶透氣的。”
周朝年嗯嗯兩聲:“蠻好的,就買它唄。”
幾年的婚姻相處,李敏芬對這個男人知道的太深了,他要是喜歡買什麽東西,那肯定比自己看的都認真,這麽敷衍了事,那就是心沒有帶到這邊來。
“真買它啊?”
“就買它唄。”
李敏芬也不問他了,衝兒子搖搖手裏的皮鞋:“兵兵,爸爸穿這個鞋怎麽樣?”
兵兵說了最實在的話:“那要爸爸穿上才曉得啊。”
“嗬!你看看瞧,兒子都比你懂。”她把謝甩過去:“你穿起來,穿起來穿起來,不要大而化之的,好像我求你買一樣的。”
穿鞋的同時,周朝年跟田老三發著信息,那邊的消息是,孫大友回來了,錢子葉帶著十幾個人,已經開始抽水了。村裏的事,村裏能幹的男人都過去了,他卻置身事外,心裏頭怎麽想怎麽不得勁。
穿上鞋,站起來,原地跺腳:“怎麽樣?滿意了吧?”
“什麽叫我滿意啊?是你買,不是我買唉。還有一隻——兵兵,把那隻鞋拿過來,給你爸爸穿。”
兩個鞋全穿好,周朝年堆出笑臉:“挺好看的,就買這雙唄。”
這個鞋,直接買了兩雙,五百多塊錢。事情結束,周朝年就想回去了,女人不肯,要帶兒子在鎮上玩一玩,逛一逛,主要原因,還是她想讓男人忘掉村裏的事。
從心裏來講,現在李敏芬是極不願意回到村裏去,隻要丈夫開了口,哪怕她們十年內沒得房子,一直租房子住,她也願意。
吃東西的時候,李敏芬問他:“你是不是覺得當保安不殺心火啊?”
殺心火,這也是農村裏地地道道的話,就是說,這個人做了什麽事,不夠痛快、不夠爽。
“沒有唉。”
周朝年望著窗外,在想三兄弟了。
“你要是不想做保安,那就跟我回安徽去,我舅舅跟人家開旅館的,你跟他幫忙。自己家的舅舅,不會虧待你。”
舅舅?最怕的就是親戚,親戚當老板,見了麵是說不得也罵不得,萬一自己做事不對,人家衝你一訓,你肯定還要憋屈。換做是外人,那就無所謂了,今天罵,過兩天就忘,至少周朝年是這個心理。
“不去。”
“那你還是要在田老大家裏做事唉,人家一個月給你幾千塊錢,也很上路子了。”
周朝年自言自語:“那幾個公安局的人,走了就不回來了……哎喲,有上頭人在,心裏還踏實一點。他們一走,也沒有說再派人下來,讓我們這些老百姓自己弄,嘖。”
“你夠了嗷,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田育生請的人給你看好的,你要是再這樣,再有事,那我不會給你守寡,肯定出去再找個人過。”
周朝年好笑了:“你能跟哪個過啊?外麵找的男的,未必有我強唉。”
女人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也沒往另一方麵去想:“是個男的都比你好!起碼人家不夯,我也是太夯了,當初才嫁把你。”
“嗬嗬,是啊?那我跟你睡覺的時候,你怎麽一直喊舒服呐?你喊的那個樣子哦,要多騷有多騷。”
兒子還在旁邊呢,李敏芬死拍桌子:“嘛勒個逼的!這話你能在外麵說啊?”
“嗬嗬嗬。”
丈夫笑,她也憋不住笑了:“嗬嗬。”
周朝年問兵兵:“乖乖啊,你曉得我們在說什麽啊?”
“你們說睡覺舒服。”
李敏芬收攏笑臉,多拍了兩下桌麵:“行行行!不要屁話囉嗦的,孩子這麽小,你就跟他說這些東西,活作孽。”
周朝年看了手機:“快要五點了,我們回去。”
李敏芬老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今天晚上,她沒打算回去:“今天不回去,我們住賓館。”
“你錢多的很呐,還住賓館。”
女人眼中含著秋水:“賓館環境好唉,床大,床墊比家裏頭軟。”
說的讓人動心,但周朝年沒這個意思:“回家不是一樣嘛,在外麵吃住都要花錢,還是回去吧。說不定我們回去的時候,湖水就抽的差不多了,水泵機子抽的快。”
“不回去,就住這邊。”
她眼神都變了,哪裏是老婆和丈夫說話,簡直就是一個老板在跟員工下命令。
周朝年害怕看她這個眼神:“那行唄,反正我沒得錢。”
“銀行卡在我身上,你肯定沒得錢。”
……
村裏。
水泵機抽了四五個鍾頭,都快十點了,那些男人還在湖口。
因為抽的快,所以想等到抽光了以後再走。
就要見底了。
錢子葉讓大家都加把勁,等這件事結束,一起去他家吃夜宵,有酒有肉。
一直挖坑,人是很累的。他們輪流挖,休息的站在湖岸上抽煙,看著快要見底的湖麵。湖,本來也不深,所以抽的快。
淺了。
很淺了。
但,它還是那麽黑、那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