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依然很餓
“先洗澡！我在鍋房都聞到了，難聞死了！”
兒媳婦說話挺溫和：“爸爸，你先洗澡吧，叫大友給你燒水，我跟媽媽幫忙燒飯，洗過澡就吃。”
孫大友去了井邊：“燒水快！幾分鍾的事。”
孫少強眼仁發脹，捂著肚子，難站起來：“麻麻個逼地，你們都跟我玩滑頭，我肚子餓死了，你們還要我洗澡。洗個屁澡，我要吃飯。”
他女人拿圍裙擦了手，遞過來一個餅子：“你餓死鬼投胎哦，醫！”
醫就是吃，村裏人喜歡這麽說話，跟罵人一樣痛快。
手裏的餅子是蔥油做的，可怎麽就一點香味都沒有，孫少強直接給扔了。
兒子看見：“唉？！爸爸，好好的，你扔了幹什麽啊？”
“扔了？”
他婆娘也歪臉在夥房門口，衝這邊張望：“老逼養的！你不是餓了？！給你吃，你不吃！你要糟蹋我餅子！”
孫少強說：“廚房有肉啊？”
“豬肉，還沒下鍋呢，哪個曉得你這麽晚回來，兒子說等你回來再燒。那個——他！大友啊，把餅子拾起來！外麵粘灰的一層剝了，底下還給你老子吃！”
孫少強一把抓住兒媳婦的手：“小月嘎，你去夥房，拿點肉給我。”
被一抓，兒媳婦還嚇了一機靈，有些臉紅了：“爸爸，肉沒燒呢，你是不是胃不好啊？要不我給你拿點藥吧？”
孫大友也過來了，看父親的樣子，是真的肚子疼，摸摸父親的額頭：“不發熱，爸爸，要不我騎車帶你去鎮上醫院看看吧。”
“到底怎麽了？”
媽的問話，兒子也答不出來，看父親這個樣子，他心裏急：“媽媽，我帶爸爸去看病吧。”
老太婆一點脾氣都沒了，兒子難得回來一趟，老東西不是這樣就是那樣，鬧的一家人都不開心，她說：“那你帶他去吧，我跟小月先吃，豆豆估計早就餓了。”
孫子抓著奶奶的手：“奶奶，我要吃紅燒肉。”
孫大友去院門外，那邊上停著他的摩托車，走廊這邊，孫少強喊話：“去什麽去！我就是餓了！要吃肉！”
兒子站著不動，因為這話聽起來有道理，肚子餓，要去什麽醫院。
可是肉還沒燒呢。
孫少強捏著孫子的胳膊：“豆豆乖，去夥房，拿塊豬肉給爺爺吃。”
孫子很聽話，兩三步跑過去了，直接拿了生豬肉出來，遞給他，孫少強吞了口水，直接放在嘴邊咬。
“二逼卵子啊你！”他女人當即就罵，還要過去搶：“沒燒呐！生的你吃個……”
老太婆後麵的話沒接著說，因為男人吃的太香了，啃生豬肉，就跟啃饅頭似的，吃的很快，一口一口，咀嚼幾下就吞了下去。他是這麽吃的，身上的腥味也越來越大了，就像海鮮市場裏發臭的帶魚一樣。
孫少強吃的高興：“嗯，不錯，好吃的很呐。嗬嗬……嗬嗬！”
男人這麽怪，家裏人也是困惑。
兒媳婦拽著她男人：“你爸爸怎麽了？怎麽盡吃生肉。”
“什麽叫我爸爸？不是你爸爸啊？”
“那他怎麽吃生肉。”
豆豆笑嘻嘻的，蹲在孫少強跟前：“爺爺，好吃嗎？”
“好吃，你吃麽？”
“不吃，沒燒熟呢。”
他揉揉孫子的頭發，衝自己挑大拇指：“就是生肉才有營養，有多少人敢吃生肉啊？爺爺我就敢吃。”
“爺爺真厲害。”
原本可以燒一鍋的豬肉，讓孫少強一個人給吃了，他吃完了，也不洗澡，直接回房就去睡覺，當兒子媳婦不存在。
“媽媽，爸爸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要管他，二逼卵子，我跟他過幾十年下來了，我還不曉得他是個什麽東西。我們燒飯，我們吃我們的。還有熏燒呢，肉有的是。”
許多年了，頭一回孫大友在家吃飯，孫少強不上桌，還在房間裏睡覺，是太沒有家庭氛圍。
孫大友快四十歲了，才結婚五六年，就是因為沒錢，所以娶老婆都是個網友，女人老家是山西的，用他們這邊的話講，山西人就是蠻子。桌上沒了上席，兒子心裏不是滋味。
“媽媽，我們今天晚上不走，住家裏。”
“廢話嘛，這麽晚了，你們還能去哪兒，肯定住家裏啊，住東屋，一會人我讓你爸爸去西屋睡。”
兒媳婦反感孫少強身上的味道，在桌子底下，用腳踢著丈夫，給他眼神，意思很簡單，東屋被老爺子睡了，味道肯定大，還不如睡西屋。
孫大友說：“媽媽，我們就睡西屋，不煩爸爸了。”
“隨你們吧，孫子跟我們睡？”
“不不不，跟我們睡。”兒媳婦立馬說。
老太婆望望他們兩個，夫妻結婚沒幾年，房事應該比較頻繁，晚上多個小的擋在中間，怎麽辦事。
也罷，小輩的事情就算了，等明天兒子走了，肯定要好好的訓斥這個老東西，一點麵子都不給兒子帶。
不過年不過節的，兩口子回家，是有事情要說。
孫少強還有個女兒，三十多歲，在城裏嫁給了夜總會老板，本身是去做服務生的，被人家看中，就跟了人家。
很有錢，可他兒子偏偏沒錢，進城打工好些年，雖然手藝不錯，可是攢不下關係，總是換地方做事，現在女方家裏要求買房子了，總不能一直租房子住吧，要為以後孫子上學著想。
因此，他們這次回來，是打算要錢來的。
不過，不是跟老人要錢，而是想借老人的口，跟妹妹要錢，妹妹嫁給大款，幾十萬肯定能拿的出來。
吃著飯，兒子支支吾吾把這件事給說了。
當媽的是左右為難，女兒都嫁給別人了，張口要錢，這話不像是做長輩的該說的。
“媽，能不能給小娟說說？就借二十萬，我以後慢慢還。”
“二十萬……這個事不好辦呐，跟姑娘要錢，我張不開這個嘴。”
東屋內，傳出孫少強氣喘籲籲的聲音：“老婆子！老……老婆子——我餓了！拿肉給我吃！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