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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事了

  陽平村,也叫四平村。


  這是由四條坑窪的泥土路連接起來的村子,四四方方,中間是個湖。


  湖像魚塘,但不養魚。


  不是不養,有人養過,都死了。


  這些年,村裏有三十多戶人家試著弄點魚蝦苗子,想要發家致富,可活不了,這就沒辦法了。


  時間長了,這也算不上公家財產。


  村裏不成文的規矩是,誰願意遭罪就用這個大水塘,見方有一千來米,還不用交租子。


  說是這麽說,可沒人能辦成。


  有趣的是,湖水白天清澈見底,死水能有這麽清,那可不多見。而到了晚上,這水就變了樣,黑漆漆的,感覺像一層油膩的墨水倒在上麵,就是月亮倒影瞧著都是模糊的。


  ……


  八月的下晚,知了嘰嘰喳喳的叫喚,周朝年坐在院子裏喝酒。


  一盤花生米,就著汾酒,津津有味。


  周朝年三十一歲,本土人,農民出生的他,因為進城打工七八年,取了個外地老婆,人不算漂亮,但實在,過日子是一把好手。上個禮拜,老婆回娘家了,安徽人,說是老家有人結婚,得回去隨個禮。


  現在天熱,打工的事就擱了下來。


  外邊有人過來了,楊懷年,這是名字撞上了,都沾了一個‘年’字,所以他們兩個人關係不錯。但說到根兒上,他們沒有親戚關係。他在老楊家排行第三,所以村裏同輩分的人管他叫三兄弟。


  楊懷年兩條褲腿卷在膝蓋上,腳丫子有泥巴,手裏還攥著個抹布。


  “喲喂!三兄弟來了嘛,過來喝兩口。”


  楊懷年臉上寫著高興和激動,似乎遇上什麽喜事了,他在院子裏提了個凳子,坐下:“朝年,你看這是什麽。”


  “什麽?”


  抹布打開來,裏麵就是泥啊,還是從水裏剛弄上來的。


  不對不對,不光是泥,好像還有蚯蚓。


  周朝年問:“好麽樣的,你抓蚯蚓幹什麽,燒的吃?”


  “這是從湖裏弄上來的。”


  “哪個湖?”


  “還能有哪個湖,咱村子裏不就一個湖麽。”


  那可真是重大新聞啊,這湖可從來沒有活過東西,就是小蟲子都沒見過。


  “真的假的,你別以為我喝酒多了就糊弄我。”


  “不騙你。”楊懷年摸索著手上的小蚯蚓:“你再仔細瞅瞅,這是不是蚯蚓。”


  哼,不是蚯蚓是什麽。


  周朝年揉揉發紅的眼仁……嗯……嗯?


  不對,不像啊。


  蚯蚓誰也沒見過,長長的,軟軟的,釣魚都用那玩意兒,可這個東西,怎麽還有觸須,而且,在它身下還有小觸手,非常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可是用手一摸,還能明顯感覺到小觸手,和蜈蚣的細爪子蠻相似。


  “朝年,你說說看,這到底是啥。”


  “看不出來。”


  周朝年一想,湖水難道能養活東西了?那是好事啊,要是自己能養點魚蝦的話,怎麽也比在外麵風吹日曬的強,工地上的苦頭,幹過的都知道。


  三兄弟的話,他還是相信的,雖然這人愛吹牛,可在大事上不含糊。


  周朝年去洗了一把井水臉,要跟他一起過去看看。


  下晚,湖水還是很清澈,一眼就看到底,不足兩米深,好在太陽沒落山,周朝年穿了皮靴子,一點一點下去。


  “唉,往邊上來點兒,我就在邊上摸到的,裏頭有那個小泥洞,手掏進去。”


  摸了有一會兒,沒摸著,哪裏有小泥洞,這不全是泥壩子麽。


  正要上來,腳心好像有個軟綿綿的東西,活物?!

  周朝年蹲下去,臉都埋在水下了,總算摸到了那個‘蚯蚓’,抓起來,這蚯蚓還能動,沒受傷。


  他一下子就樂開樂:“嗬嗬嗬……嗬嗬嗬。”


  “怎麽樣,沒跟你扯謊吧,是不是有活物?”


  “嗯呐。”


  周朝年爬上岸,比娶老婆還高興:“咯咯咯……哈哈哈,三兄弟,你說咱們要是直接在裏麵下魚苗子,這一年的收入也不少吧?”


  “養魚?沒見識,現在城裏頭魚太多了,咱養龍,給飯店供貨,一年得好幾億呢。”


  啥?養龍?還好幾億……這是說胡話呢吧,他也沒喝酒啊。


  “嗬嗬,三兄弟,你瘋的了吧,說話不打草稿。”


  楊懷年壓根沒聽他說,就自己說自己的,還躺了下來:“哎呀,過不了幾年,我就成大財主了,在城裏頭買個別墅,比故宮還強,到了那個時候,娶老婆就是小菜一碟。”


  發燒了?

  兒子都三歲了,娶什麽老婆。


  “喂!”


  “嗯?”


  “你腦子沒得病吧?怎麽亂說話,像個孩子。”


  還真像個孩子,楊懷年這個人有時候說話是很膈應,卻也不會不著邊際。


  “三兄弟,你沒得事吧?”周朝年開始擔心了。


  擔心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就覺得怪。


  好好一個人,突然就變味了,跟個神經病似的。


  會不會是這兔崽子故意的。


  周朝年豎起巴掌:“這是幾?”


  可楊懷年一下站起來,拍後腦勺:“我這個記性差的!下雨了,家裏沒收衣服!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看。”


  這真讓人摸不著頭腦,太怪了。


  天黑下來以後,周朝年就盯著那像蚯蚓的東西看,放在瓶子裏,也想著三兄弟說的怪話。活了三十一歲,就沒見過這種東西。


  屋外,有個女人喊話:“朝年啊!朝年?!”


  是楊懷年的老婆趙青芳,火急火燎的,臉上還有淚痕。


  周朝年端著個碗到門口,嘴裏還吃著:“怎麽了?跑那麽快。”


  “大兄弟啊,我……嗚嗚。”


  “不哭不哭,你說什麽事撒。”


  “懷年要跟我離婚,還說要什麽什麽的,你過去看看唄。”


  離婚?這可真能扯,自己窮的叮當響,過年都是靠丈母娘家接濟,還離婚,這娃娃長本事了。


  村裏,但凡有點小事,就能鬧得全都來看熱鬧。


  楊懷年家裏,院子都站滿了。


  離婚可是個樂子,就是這種吵架看的過癮,比電視劇都精彩。


  楊懷年扯著個嗓子,站在院子裏,雙手叉腰的喊話,像個領導:“我最大!我是唐明皇!我要漂亮老婆!我要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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