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間少年
“哈哈哈，沐兄。”
“近來可好？”
一道厚重的聲音，帶著雄渾的氣勢，響徹在客廳之中，隱隱之間，能夠察覺到有股細微的氣浪，擴散出來，虛空中有著些許淡綠色的氣流蔓延而開。
客廳內所有人的視線，都是向著門口匯聚而去，在那裏，一名身著墨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男子身體挺拔，腰杆如槍般筆直，刀削般的麵龐上帶著淩厲的氣息，看起來有些陰翳，他的身上，有著一股淡淡的威壓彌漫，令人驚奇的是，細細感受，在他這森然的威嚴之中，夾雜著澎湃的生機之力，宛如萬物複蘇一般。
緊接著男子的身後，一名妙齡少女也是踏了進來，她的出現，讓客廳內很多輩眼眸中都是一亮，流露出愛慕之色。
在這眾多的目光中，有一道目光卻是帶著深深的憤怒，仇恨，不甘。
少女身著一身淺青衣褲，青衣勾勒著上身發育良好的玲瓏胸脯，蠻腰盈盈一握，一條緊身長褲將那纖細而修長的美腿包裹得極為圓潤，三千青絲如瀑垂下，隱隱透過發絲可見那雪白優雅的脖頸。
她的肌膚白嫩，娥眉皓齒，玉鼻挺翹，特別是在其眼角，一顆美人淚痣，更是令得少女平添了幾分仙靈之氣。
少女的紅潤嘴輕輕抿著，對於集中在她身上的那些種種目光，早已見怪不怪，她如白鵝般高傲。
突然，少女像是察覺到什麽，盈盈的停下的身子，琉璃寶石般的眸子瞥向了一處絲毫不起眼的角落，在那裏有著一名白袍少年正直直的盯著她，眸子裏不加掩飾的流露出深深的怨恨。
那本應該是朝氣蓬勃的臉龐上，卻是慘白無比，縈繞著病態的氣息。
很快少女收回了餘光，不在理會，隻是那嘴角似是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將那張精致的臉渲染得極具誘魅。
這看似不經意的一笑，卻是令得在場的青年才俊，流露出沉醉之色。
少女的眸中，有著光芒閃爍，其青衣後，像是有著一股極其微不可察的玄奧氣息緩緩浮現，隔空迅速蔓延出去，將那臉上毫無血色的白袍少年，籠罩進去。
少年猛然一顫，或是想到了什麽，將頭顱深深的埋了下去，隻是那眸中的不甘，卻怎麽也無法掩飾得住，如同是暴怒的火焰在漆黑的瞳孔中燃燒著，泄露出殺意凜然的鋒芒。
他的那張清秀的稚嫩臉，在低下去一刹那，變得有著猙獰可怖，幹澀的嘴唇都是在微微的顫動著，一個名字從他嘴裏以細微的聲音，咬牙切齒地從中蹦了出來，有些嘶啞。
林！仙！瑤！
……
“托林兄的福…一切安好！”
客廳中的主位上，同樣的是一位身著墨袍的中年男子笑著回應道。
中年男子端坐在的主位上，略顯消瘦，眼眸極為深邃，閃爍著某種不知名的赤光，在其身後，隱有氣息升騰，帶著熾熱的氣息，發出了低沉的轟鳴之聲，他僅僅是坐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似有巨石壓迫在胸腔之上，難以呼吸。
這中年男子名為‘沐武’，在這武陽郡乃是頂尖的強者，同時也是沐家現在真正的掌控者。
而此次登門的這個中年男子，也是與沐家同為武陽郡四大家族之一林家的家主，林陽。
跟在林陽身後的那個青衣少女，便是林家真正的“公主”，姓林，名仙瑤。
“沐兄，這次登門，是有要事相商。”林陽對著沐武拱拱手，開口道。
話間，林仙瑤也是蓮步微移，對著在主位上的沐武甜甜一笑，輕柔的嗓音響起：“沐叔叔，侄女一直沒能來拜見，還望沐叔叔見諒。”
“哈哈哈，怎麽會呢？”沐武笑著道，眼眸中流露出了滿意之色，隻是那看似溫和的笑意，似乎帶著一種別樣的意味。
在沐武的身旁，坐著一位俊郎少年，一席紫色的衣袍，長發被玉簪束著，落在他的肩背上，柳目劍眉，鋒芒畢露。那微微上挑的嘴角，顯露出一些桀驁以及難掩的傲氣。
此時，他看向林仙瑤的眸中，有著癡迷之色浮現，無意間目光瞟過那角落的白衣少年，麵孔上露出了戲謔的神色，裹挾著玩味。
“林兄，有什麽事情你便是。”沐武道，隻是那眼底的神色，仿佛已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一般。
“沐兄，我此次攜女前來，是為了女的婚約一事。”林陽語氣一頓，後緩緩的道。
婚約？！
所有人聞言都是一怔，隨後不約而同的看向角落裏的那個白衣少年。
他們都知道，林仙瑤和這個少年是有著婚約的，隻不過現在看來……
眾人歎了一口氣，神色略微有些惋惜，還有些同情。
林陽這次前來，目的怕不會是那麽簡單。
這白衣少年名為‘沐輕辰’，本應是這沐家的“太子爺”，之驕子，從賦異稟，六歲時降異象，紫氣東來，龍吟震，百獸來賀，自有聖龍氣運加身，體內九大靈脈同時打通，隻差一步便能凝煉道胎，成為一名真正的靈師。
當時的沐輕辰，震驚了整個武陽郡，甚至是大夏王朝，被譽為是“五百年來，最才的人物”，年紀的他，享受到了無數人的敬仰，其光輝，蓋過了不知道多少年輕一輩的青年。
他的父親，沐古，則是沐家家主，更是武陽郡第一強者，哪怕是郡守與之都是不敵。當時的林陽與沐古交好，便是為林仙瑤和沐輕辰二人定下了婚約。
在沐輕辰八歲那年，沐古突然離去，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他這一走，便是數年之久，時至今日依然是渺無音訊，生死不知。
而沐輕辰的大伯沐武則是總攬了沐家的大權，暴露了他的野心，剛開始因為忌憚沐古的原因，還有所保留，而現在卻是肆無忌憚。
沐輕辰因為他賦的緣故，倒是安然無恙。
就在一個月前，有人就已經按耐不住，神秘強者出手，打碎了沐輕辰的氣運，並且將其重傷，打斷了他的靈脈，導致沐輕辰的修為也是十不存一，從道胎巔峰的層次，一下子跌落到了開三脈的層次。
沒有人知道那個神秘強者是誰。
才少年，卻是自此跌落神壇。
這下子，以前那些對沐輕辰懷有妒恨之心的人，全部都跳了出來，以沐輕辰現在的修為，誰都可以踩上幾腳。
現在的沐輕辰可以就是一個廢物，林家又怎麽可能會讓林仙瑤嫁給一個不能繼續修煉的廢物？
林陽，必然來者不善！
“唉，林兄，有事開口便是，是想要廢除仙瑤侄女的婚約麽？”沐武輕輕歎息一聲，開口道，眼神中充滿了惋惜之色。
“不，不是廢除婚約，而是換一個人！”林陽道，語氣中似乎帶著一些莫名的意味，一瞥角落的沐輕辰，全然都是不屑。
換一個人？！
眾人都是一怔。
林陽再度開口：“對，換一個人。”
“沐兄，貴公子沐浩宇一表人才，與女一見傾心，兩情相悅，此次前來，便是想與浩宇，訂下婚約。”
林陽看著沐武身旁的那個紫袍俊郎少年，臉上浮現出深深的笑意。
這個紫袍少年，正是沐武的兒子，沐浩宇。
此時的少年，眼眸中，像是充斥著璀璨的星河一般，那是滿心的歡喜。
林陽的話音落下，在場的氣氛陡然死寂下來，給婚約換一個人，這種事他們還是頭一回遇到。
這簡直就是在當眾侮辱沐輕辰啊！
眾人都是有些同情沐輕辰。
哢哢！
而在角落的沐輕辰，五指緊握，關節發白，發出了“哢哢”的聲響，那隱隱傳入他耳中的不屑與嘲笑，恍若一狠狠尖銳的利刺，狠狠的紮入他的心髒，讓得少年的呼吸都是微微的急促，麵色愈發蒼白。
沐輕辰不由得自嘲一笑，那笑容很是苦澀，抬起頭，漆黑的眸子從所有人的身上掃過。
“這便是實力的好處麽？一個月之前，這些人都對著我露出過最為謙卑的笑容，而現在……”想到這，沐輕辰搖了搖頭，在這個世界上，唯有強大的實力，才是王道。
今日若是他有著超乎想象的實力，這林仙瑤父女又如何敢這般羞辱於他。
“哼，這沐輕辰真的把他父親的臉，都給丟盡了。”
“他現在靈脈盡碎，與廢物無異，真不知道他還有什麽臉麵待在沐家。”
……
種種幸災樂禍的語言，不斷的從眾人的口中傳出，他們似乎是忘了日前對沐輕辰的那種敬畏。
“還望父親成全！”
這時，沐浩宇也是對著沐武一拜，開口道。
“也罷，今日你定要好生對待仙瑤。”沐武道，語氣格外的滿意。言語之間，便是對此事做出了最後的決定，絲毫沒有詢問沐輕辰這個當事人的想法。
對此，沐輕辰也是早有預料，沐武和林陽這般，無非是為了給其他人做一場戲，誰又能知道那麵具下醜惡的嘴臉。
別人不知道，他又怎能不知道，那外麵傳聞他是被一位神秘強者打碎氣運，這根本就是假的，隻是沐武故意放出來的虛假消息。
這一切的背後，便是沐武和林陽二人狼狽為奸的陰謀，其目的便是為了他的氣運。
想到此處，沐輕辰麵色扭曲起來，滿是痛苦，他的氣運是被人硬生生的以玄奧的手段，強行剝離，然後一分為二，分別過渡到林仙瑤和沐浩宇的身上。
“遵命，父親！”沐浩宇聞言，立即應道，眼神有意的看向了沐輕辰方向，絲毫不要掩飾其中的得意。
而在場的所有人見狀，都是紛紛送上了自己的祝福，至於沐輕辰，誰還記得這個廢物，誰又會為這個廢物話。
沐輕辰在一旁冷眼旁觀，對於向他聚集而來不屑，同情，惋惜，可憐的目光，他選擇了無視，在這一個月裏，他不知道受到了多少冷嘲熱諷，他的心智，倒是成熟了不少。
“賤人！”
一道帶著稚嫩的聲音，徐徐的從沐輕辰的嘴中出，在這並不空曠的客廳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眾人一愣，無數的視線落在了沐輕辰那張稚嫩卻又帶著堅毅與仇恨的麵龐上。
少年熱血，自己的仇人便是在自己的麵前耀武揚威，沐輕辰他又怎能忍得住。
“好膽，你一個廢物，膽敢侮辱我的未婚妻！”沐浩宇眉頭一挑，大喝一聲，隨後，隻見他屈指一彈，一道赤紅色的靈氣破空而去。
砰！
沐輕辰下意識的抬起了雙臂，想要阻擋，隻是他這區區三條靈脈的微末修為，又怎麽會是會是沐浩宇的對手。
他的身體直接被掀飛出去，狼狽的落在客廳門口，與此同時，一口鮮血也是從其口中噴湧而出，劃過一條淒美的弧線。
雪白的衣衫上，也是血跡斑斑。
“靈氣外放，大公子已經跨入道胎境了！”
短暫的沉寂後，眾人被一聲驚呼驚醒。
“大公子不愧是縱之才，年紀已經跨入了道胎境，前途不可限量。”
“就是不知道是什麽等級的道胎。”
……
人群中有著騷動傳出，他們沒想到沐浩宇現在竟然是已經晉入了道胎境，出乎人的意料。
再看看門口那狼狽的白色身影，皆是不由得歎息一聲，想當初，這個少年是何等的驕傲，而現在……
林仙瑤也是不屑的輕瞥了沐輕辰一眼。
在這地間，修行之道，始於人體。
人體有九大靈脈，這九大靈脈脈一般的人會在十歲左右顯現出來，隻有將九大靈脈找出來，才能開始修煉，吞吐地靈氣，打通九脈，九九歸一，踏上修行之路。
這便是修煉之始，‘靈脈境’。
修士，以吞吐地靈氣壯大己身，故也被稱為‘靈師’。
道胎境，則是在靈脈境之上，晉入此境界，靈氣入體，凝結道胎。
道胎會根據每個人的根骨，賦的不同，而形成五種等級不同的道胎，無色，藍色，青色，紫色，金色。
門口，沐輕辰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嘴角有著嫣紅之色，整個人搖搖欲墜。
“你們就不怕有朝一日，我父親回來找你們算賬嗎！”沐輕辰的目光，掃過林陽，沐武等人，開口道，語氣很是虛弱。
眼眸中有著深深的不甘之色浮現，他知道沐浩宇能夠突破道胎境，必然是他聖龍氣運的功勞。
“哈哈哈，沐輕辰，你那父親怕是早就死在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了吧。”沐浩宇大笑一聲，沒有絲毫的忌憚，“而且，你還當你是這沐家的少主嗎？！”
眾人也都是搖搖頭，沐古離去這麽多年，恐怕早就隕落在了外麵。
聞言，沐輕辰心中也是狠狠一顫。
他當然知道沐浩宇的是事實，他父親離去這麽多年，在這古乾大陸上，強者無數，危機四伏，他父親怕是已經遭遇不測。
這時候，端坐在主位上的沐武一臉正氣的開口，看向沐輕辰的目光中，帶著冰冷的寒意：“接下來再一件事情，經同諸位長老決議，決定廢除沐輕辰沐家少主之位，逐出家族，沐家不養閑人！”
轟！
沐武的話，落在這人群當中，引起一片嘩然，他們像是突然明白了沐武的目的。
沐武現在這是把他當成了這沐家的家主。
他想要把沐輕辰，提前踢出局！
畢竟若是真正意義上來，就算沐古死了，那這沐家家主的繼承者也應該是沐輕辰。
諸多驚疑的目光，落在沐武的身上，他們突然明白，這或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從與林家聯姻，到把沐輕辰逐出家族，這一切都是沐武算計好的，為的就是徹底掌控沐家。
“我不同意！”
人群中，有人站了出來，大喝一聲，極為顯眼，畢竟在沐家受到沐古曾經恩惠的人也不在少數。
那是一個中年大漢，此時他身上的氣息劇烈的波動起來，他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沐古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又怎麽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恩人的兒子被逐出家族？
在他的身旁也都是有著一些人，發出了反對的聲音，在他們的眼裏，沐武還不是這沐家的家主。
“哼！”
見狀，沐武的麵色陰沉下來，微微有些不爽，旋即冷哼一聲，陡然間一股恐怖的氣勢轟然釋放，狠狠的向著那名中年大漢轟去。
轟！
沐武的修為是何等的高深，還不等那男子反應過來，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便是落在他的身上，在他驚恐的眼神中直接將他掀飛出去，身上的氣息瞬間萎靡下來，麵色慘白一片。
“我和長老們的決定，哪裏輪得到你話？！”
話落，熾烈無比的氣息自沐武的體內釋放出來，彌漫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察覺到這股恐怖的氣息，一些人心中一凜，那最後一點想法也是煙消雲散。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們的想法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還有誰不同意，可以出來。”
沐武平靜帶著淩厲氣息的話音，在所有人的耳畔響起。
場中，一片寂靜！
之前的喧囂聲，也是在這一瞬間統統散去。
這就是實力強大的好處，這世間，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他們此時的心中，在顫抖著，他們很多人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比起上一次沐武出手的時候，他的實力更加強大了。
在一旁的林陽眼中，有著忌憚之意浮現，以他的實力自然是能夠發現，沐武的實力竟是已經達到了神海境四重，正式邁入了神海境中期，比起他，整整是高出了一個階位。
死寂之中，沐浩宇那絲毫不加掩飾的笑聲，也是在人群中響徹起來，他斜眼瞥了一眼沐輕辰，譏諷之意更甚。
“沐輕辰，這便是你的結局了！”
沐輕辰見到此番場麵，心中一片悲涼之意，他抬起頭，將沐家諸多位長老，或是輕蔑，或是不屑的神色盡收眼底，嘴角露出了苦澀的笑意。
父親，你看到了麽？！
這就是你曾經拚死去守護的族人！
沐輕辰想著，臉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看起來竟是有那麽一絲輕鬆。
在他修為跌落到三條靈脈的這一個月裏，他受到了無數的冷嘲熱諷，見慣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待到他現在要真正脫離這個家族的時候，他反倒沒有感到太多的傷痛。
這個家族，早已沒有他值得去眷戀的東西了。
他也該走了！
“沐輕辰，念在你父親於家族有功，我們不會為難你，你走吧。”一位長老拂手開口道。
“廢物，還不快滾！”沐浩宇大喝一聲，靈氣湧動，直接將沐輕辰轟出門外。
沐輕辰雙拳緊緊的握著，骨節都是因為太用力而發白，仇恨中帶著平靜的眼神從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像是要記住這些人醜陋的模樣，記住今在這裏受到的屈辱。
沐輕辰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這裏的一切我都記住了，隻要我不死，就一定會回來討回這筆帳。”
“沐武，林陽，希望你們不會後悔…”
沐輕辰托著虛弱的身體在諸多目光的聚焦下轉身離去，拉下的長長的背影。
一定…
我沐輕辰一定會回來的…。
沐輕辰的話，讓眾人不由得嗤之以鼻，以沐輕辰現在的狀態，恐怕過不了幾就會慘死街頭吧。
隻是不知道為何，看著少年的背影，他們的心底竟是有一股寒意陡然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