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最後的結局
清水庵是京城外的一個尼姑庵,位於半山腰,平日裏香客不多,但每日晨鍾暮鼓不會少,是一座能清心寡欲的庵門!
我來清水庵已經一個年頭,青絲斷了也有八個月。當清水庵迎來了又一場大雪的時候,我才幡然醒悟,原來,故事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當時蘇澈總蘇姥姥的性命威脅我,我雖然同他周旋,但早已心灰意冷如同行屍走肉!
一日一日的相互折磨,終於蘇澈忍不住,大吼著讓我離開!
我沒有多說,收拾了幾件衣服就離開了皇宮。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清水庵,看見佛祖的神像心竟然莫名其妙的安定下來,於是我便出家做了尼姑。
外麵的雪下的很大,一夜之後,清水庵被上一層厚厚的冰雪。
院子裏,宗玄居士正在掃雪。
宗玄居士是清水庵裏常住的居士,四十多歲的模樣,身體卻十分硬朗!庵裏女子居多,有些體力活都是宗玄居士幫忙才能完成的!所以大家對於宗玄居士十分敬重。
我入了清水庵後一直專心侍奉佛祖,對於身邊的事務多不上心,但宗玄居士卻能引起我的注意。
他做事從來認真負責,即使隻是在地上掃雪,也能讓人覺得他對付的是一件工藝品,稍稍不慎就能毀壞!
我曾問過師太,宗玄居士的來曆。
師太說:“一年以前,宗玄出現在了清水庵門口,他是帶著靜雍師父的推薦信來的,至於別的我也沒有多問。”
我輕輕歎了口氣,轉眸去看桌子上的佛經。
今日還有二十三遍,可要抓緊了。
抄到十四遍的時候,小尼姑過來同我說:“有客找。”
我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金沙筆,揣著手去客堂。
我能猜到是誰找我,畢竟我在這世上認識的人已經不多了,故而來找我的人不是狀元郎,就是蘇澈。
這次,是狀元郎來了。
師太將客堂讓給我們。我給狀元郎倒了杯茶,什麽話也沒有說。
狀元郎看著我,眸中明暗晦澀,過了許久才開口道:“這一年,你過得可好?”
我念了一聲佛號,回道:“施主費心了,貧尼在這裏一切都好。”
狀元郎輕輕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幾口,這才繼續道:“娘娘,你可願意聽一聽皇上的近況?”
我心如止水,回說:“在這裏,貧尼是個傾聽者,施主說我便聽,不說我也不會問。”
狀元郎靜默了片刻,開口道:“皇上這一年,每日睡覺休息不過兩個時辰,平時也很少用膳,整個人瘦了好些圈。我曾問他,為何不多睡一會兒,為何不多吃一些,為何要這樣折磨自己?”
說到這裏,狀元郎似乎有些哽咽,怕是蘇澈這一年過的確實艱辛,狀元郎才會如此失態吧!
“皇上說,朕一閉眼,就能看到葉子在他麵前歇斯底裏;朕每每看到飯菜,都能看到葉子吃的歡快的樣子;朕一旦安靜下來,都能聽到葉子在朕耳邊哭泣!”
說到這裏,狀元郎抬手擦了擦眼淚,繼續道:“娘娘,我知道你恨皇上,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他!可你就當是看在以往寧王蘇澈的份上,可憐可憐皇上吧!他真的不能沒有你!”
我輕聲回道:“施主,何必執著於執念之中?若是他肯放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狀元郎沒有在說話,隻是一杯一杯的喝著茶水,最後離開的時候也沒有說一句話。
我以為這就是終結了,我再也不會見到蘇澈,可偏偏,蘇澈自己又找上門來。
蘇澈來的過程和狀元郎相差無幾,他也是在客堂裏等我,看到我進來之後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師太仍然體貼人,將我二人獨自留在客堂裏。
我依舊給蘇澈泡茶,靜靜的等著他先開口。
可是一下午的時光匆匆流去,蘇澈卻一句話也沒有說,直到垂暮時分,他才起身離開。
第二日,依舊如此,一句話不說,隻是坐著。
第三日,也是如此。
第四日,第五日……
終於,在第七日,我以為他什麽話也不會說的時候,蘇澈突然開口:“葉子……”
我微微垂眸,說道:“施主,貧尼法號示空。”
蘇澈不離,兀自說道:“葉子,一年來,你可有想起過我?”
我如實回答說:“想起過。”
蘇澈苦笑,“想起來的,怕都是恨吧!”
我回說:“施主對我嗬護有加的時候,示空感激施主;施主讓示空悲傷欲絕的時候,示空依舊感激施主!”
蘇澈依然自嘲笑道:“葉子,朕陪你出家好不好?”
我眨了眨眼,“施主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朕不知道當時為何非要奪了這江山!”蘇澈苦笑道,“朕以為有了江山便有了你!朕以為奪了葉清瑜的一切,朕便有了你!可是事實似乎沒有這麽簡單,你還是你,屬於葉清瑜的你!而我,卻不是我可,變成了一個我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我靜靜聽著蘇澈說話。
“當年朕接你回宮的時候,從未想過會對你動情。後來慢慢的接觸中,慢慢的了解到你的內心,那樣柔軟那樣甜美,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隻是說到底,也隻是朕的一廂情願罷了!你的心裏從未有過朕,哪怕一丁點!”
“現在說什麽恨葉清瑜,都晚了!他已經不在了,我對他的恨都放下了!現在再想起葉清瑜,剩下的隻有遺憾罷了!我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一起廝混成長,一起鋌而走險,比親兄弟還要親,卻沒有做到同年同月同日死,真是有些遺憾!如果葉清瑜在天有靈,不知會不會和你一樣,對我恨之入骨!”
“不過你們二人一直都心有靈犀,就連恨我也是同步的!”蘇澈自顧自說道,“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我不是蘇澈,你不是葉莘,他也不再是葉清瑜了!我們都變換了立場,再也不是之前那個能一起偷偷溜出宮遊玩的三人行了!”
說完,蘇澈又獨自坐了很久,才慢慢站起身,輕輕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似乎是要準備離開了。
我也起身,準備送他出門。
蘇澈抬腳走了幾步,腳步看似沉穩,實則虛浮。
他剛走出幾步就停下來,轉身對我說道:“葉子,你真是位出塵絕豔的尼姑。”
出塵絕豔……
小時候的一個烏龍,被蘇哥哥奚落了好久的事情,往後再提起這個詞語都會笑上半日。
隻是沒想到,蘇澈還記得。
等我再回神的時候,蘇澈已經離開了房間。
我轉頭去看他沒有喝完的茶水,似乎都已經涼了。
“蘇哥哥。”
我喃喃自語道。
外麵又開始下雪,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來,加快了行人的步伐。
整個院子裏隻有宗玄居士一個人,他被凍的通紅的手掌握著掃把,一下又一下的掃著落在地上的雪花,而他剛剛掃過去的地方又落了新雪。
一個路過的師太勸誡他道:“宗玄,你這樣掃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還是等雪停了再掃吧!”
宗玄居士回道:“掃了一層是一層,等雪積厚了,就掃不動了!”
等雪祭厚了,就掃不動了!
好像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宗玄居士說話,那熟悉的嗓音,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雖然我看不見雪,但能感覺到周圍很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