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訪
一聲怒吼響徹在郡邸的上空,驚得那夜宿在院中樹上的鳥兒逃竄分飛,擾得郡邸其他地方原本已經歇下的房間,立刻又亮堂起來。
顧乾安哪裏想到,自己門前竟然站著一個人!
他手中的盆猛地摔在地上,看著麵前已經濕透了身的鍾念卿,一臉驚愕往後退了幾步。
而原本守在郡邸大門外麵的小五,聽見裏麵傳來自家大人的怒吼聲,仿佛渾身一顫,立馬奔向立馬。
待看見自家大人全身澆濕,冷著打顫的淒慘模樣時,他不禁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陣抽氣聲。
他立馬奔至鍾念卿的身旁,伸手一抓,被擠出來的水稀裏嘩啦,從他手上流到地上。
“大人,您這是……”
顧乾安看著對麵一臉怒容的人,喉結不自主地上下滾動著。
他咽了咽口水,意識到什麽後,立馬回屋拿了一件衣袍出來,披在鍾念卿身上。
“……丞相大人這麽晚了,怎麽還……還來郡邸呢?”
鍾念卿緊緊抓著身上剛剛披上來的衣袍,原本就已經冷到發顫的身子,隔了一層幹的衣物,倒是好些了。
不過她聽見顧乾安這句後,臉色驀地一變,冷笑道:“顧修撰這是天黑眼瞎嗎?我這麽大個活人站在這裏,你看不見嗎?”
顧乾安聞言,不禁偏過頭去,他微微咳了幾聲,不好意思的道:“這不天還沒黑嗎?”
況且,你來郡邸做什麽?
可別說是來找我的,我還真不信。
顧乾安心中如此想到,他瞅了一眼對麵。
隻見對方眼裏仿佛燃著熊熊烈火,一副恨不得想要立刻撕了他的模樣,於是更加無奈。
鍾念卿死死盯著他,咬牙切齒道:“算我倒黴,本來想找你了解了解,沒想到竟然被潑了一盆水,你這是做什麽用的水?”
她說完這話,不禁有些氣急敗壞的抬袖聞了聞,似乎在確認這是幹什麽用的水。
而顧乾安看著她那嫌棄無比又小心翼翼的動作,隻覺得十分好笑,這副神情落在鍾念卿的眼中,自然是分外惱怒。
她幾步奔到顧乾安的麵前,仰頭看他,問道:“你在笑什麽?”
盡管十分的憤怒,但是她還是克製了一些,不過卻還是倔強的看著他,一臉不服的模樣。
顧乾安擺擺手,搖搖頭道:“沒有,丞相大人看錯了,下官並沒有取笑您的意思。而且,那水……下官隻是用它擦了擦桌椅……”
一旁的小五聽著兩人的對話,大致也能理清楚發生了怎樣的事兒。
但是他看著自家大人冷到發顫的樣子,還是有些不忍心讓其繼續在這院子裏站著,於是連忙提議道:“大人,不如先回丞相府吧?眼下應該立即換一身衣裳,這夜風這麽涼,萬一受了風寒可怎麽辦?”
如此一說,不禁讓兩人一愣。
鍾念卿若有所思的對著小五點點頭,轉身便要走,不過在想到自己來此是有事要說,於是便又遲疑了一會兒。
而那邊的顧乾安約莫是看出來什麽,試圖提議道:“丞相大人不若先進屋?下官這裏倒是有些未穿過的衣裳,丞相大人不如……”
小五轉眸看著鍾念卿,似乎在征求她的看法,而她也在沉默片刻後,便答應下來。
扭扭捏捏不是男兒的性格,她如今以男兒身示人,自然需得事事謹慎。
她跟隨顧乾安進了屋子,對方在一處櫃子中拿了一套衣裳出來,遞給她之後,便在一旁站著去了。
“他不會不出去吧?”
鍾念卿抱著衣裳走到屏風後麵,餘光卻一直注意著顧乾安那邊的動靜。
對方在拿了衣裳給她後,並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反而站在離屏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
在進入屏風之前,她微微轉過身看著對麵的人,以強硬的口吻命令道:“你出去。”
而對方在愣了片刻後,便轉身出去了。
她微微鬆了口氣,將衣裳掛在屏風上,開始解自己的衣裳,約莫片刻後,她便換好了。
“進來吧!”
顧乾安走進屋內,一眼便看見了坐在桌旁的人。
一身素衣,墨發披肩,單薄纖細得令人驚訝,不過那長長的頭發,還在滴著水。
他皺眉走近了些,不知何時手上竟拿了一塊方巾,抬手便為她擦頭發。
鍾念卿微微一愣,仿佛被定住一般,半身僵硬起來,半響才生硬道:“顧修撰這手法,很是嫻熟啊!莫不是從前為人常常做過?”
對方淡淡的“嗯”了一聲,她不禁有些微微發抖,鎮靜道:“這估計是你第一次為一個男人擦頭發吧!”
“確實是,”顧乾安笑著道,“第一次給男人擦頭發,不過,丞相大人來郡邸尋下官,所為何事呢?”
鍾念卿閉著眼,聽著身旁這人所言之語。
她來郡邸尋他,一是試探,二是好奇。
祭祀不了了之後,所有人都離開了,為何偏偏他會留到最後才離開?
難道真的隻是單純的同她說上幾句話嗎?
其琛同她認識已久,她對他可以毫無顧忌的信任,這是無可置疑的。
再有,她實在好奇此人在郡邸的生活如何,所以在這兩個條件之下,她還是忍不住前來瞧上一瞧,沒想到最後會被澆上一盆水。
“顧修撰為何覺得本相是有事找你呢?”
顧乾安手上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又擦起來,他輕輕笑了一下,回答道:“我隨便說的,大人別放在心上。”
隨便?
鍾念卿無語,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話。
“顧修撰對今日發生的事,有什麽看法嗎?”
話題突然一轉,竟然轉向今日的事兒,顧乾安垂眸看著手上細膩觸感的墨發,微微一歎。
“祭祀向來就是大事,經此一遭,也不知是好是壞,反正,不能傳揚出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將危害到我大崇的社稷江山。”
“是呀,”鍾念卿頷首,這般淺顯易懂的道理,大家都知曉明白,“隻不過,那祭台坍塌,無證可取,唯一能解釋的便是蟲蛀而為,但那天燈遺失,卻不知要如何處理。”
肯定得重新做一個,之前那盞遺失的天燈找不回來,就算找回來也不能用。
汙化了的東西,怎可再繼續用於祭祀這樣的大禮!
“丞相大人不必太過擔憂,這件事一定能處理好的。”
聽見這話,鍾念卿不禁回頭看他一眼。
隻見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眼神也十分的誠摯,她端正身子,這才笑道:“但願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