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夜來
鍾念卿在禦書房中呆了兩個時辰，等到皇帝宣她退下之後，天色也不早了。
她走在出宮的宮道上，迎麵居然遇見了之前纏著韓其琛的宋淩月。
她本想停頓下來對其行禮，沒想到對方竟然看也不看她，冷哼一聲就從她身邊過去了。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宋淩月冷漠離去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對方對她如此態度，也不是一日兩日的。
鍾念卿默默轉回身，空氣中響起一聲輕歎，她抬起腳步繼續向前走。
宮門處的侍衛放行後，剛剛走出來，沒想到角落裏竟然站在一個人。
那人低聲喚了她一聲，她順著聲音尋過去，一個欣長的人身站出來，她定睛一看，不禁詫異起來。
“你怎麽還沒回去？”
對麵的人慢慢走到她麵前，唇角的笑意霎時綻開，無比燦爛：“嗯，等你啊，看看能不能遇見你。”
鍾念卿低頭笑笑，眼神示意他離開，於是兩個人就慢慢走起來，朝著遠處燈火的方向走去。
“你沒有回去，是因為沒有馬車坐吧？”
想起今早這人是跟著自己一起進宮的，她就想笑。
從這裏回到韓尚書府，至少都得半個時辰，走路更是不知要何時才能回到府上。
韓其琛聽著身邊之人輕盈的笑聲，不禁也低頭笑起來。
他抬眼看著遠處的地方，心底一片柔軟，笑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等你的，畢竟我是坐著你的馬車，和你一起進宮的，念卿之前既然沒拒絕我，現在也不要拒絕我，難道你忍心看我沒車坐，走著路回府嗎？”
鍾念卿轉眸看著他，見他一臉委屈巴巴的可憐樣，心中一想，好笑道：“不過才這麽點路，你還怕自己最終到不了家嗎？”
兩人說話的同時，也就走到馬車停放的地方了。
守著馬車的小五立即從馬車上躍下來，大步奔到鍾念卿麵前。
他對著韓其琛行禮，然後才看著自家大人，笑道：“大人總算出來了，今兒竟然比往日出來得要晚上半個時辰呢！”
“今日在禦書房多呆了一會兒，所以出來就晚了，行了，咱先回去吧！”
小五頷首，他側過身子，餘光瞟到旁邊的韓其琛。
他對著韓其琛拱手，詢問道：“韓大人這是……要蹭我家大人的車嗎？”
韓其琛看著對麵的小五，對方臉上的笑意有些促狹。
他突然間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咳了幾聲，正要說話，那邊已經走到馬車旁邊的人卻突然回頭。
鍾念卿衝韓其琛揮揮手，輕挑唇角道：“還不快過來，等著我過去請你上車嗎？”
這邊小五捂嘴笑著，眸光卻瞥向韓其琛，見其麵上突然綻放的大大的笑容後，更加的樂了！
“哎，來啦來啦！”
韓其琛快步走到馬車旁，緊隨其後上馬車，小五回來坐好後，馬車就開始動了起來。
……
深夜裏，顧乾安正握著一隻毛筆，隻見他微微俯身，眼眸低垂，在書桌上鋪放好的帛紙上，細心而又安靜地寫著什麽。
帛紙的旁邊，放著一本書冊，再過去，是一摞已經寫好了字的帛紙。
在他書桌的一側過去，是一麵打開的雕花窗戶。
夜風從外麵吹到屋內，直吹得那帛紙唰唰作響。
顧乾安取過那放在帛紙上邊的鎮尺，壓在那被風吹得頻繁起飛的紙角。
屋外夜風吹得簷角的燈籠搖晃不已，連屋內的燭火也是飄忽明滅不定。
周圍似乎響起一陣噠噠聲，半空中好似被撕裂一般，倏忽的一陣微動。
顧乾安手中的筆微微一頓，眸中神色清淺，叫人看不真切。
他嘴角牽起一絲笑，繼而動筆，聲音卻是忽然驟起，但也不鹹不淡。
“唉，可真有出息了，隔三差五的就來翻我這院子，淩小風，你是閑得沒事幹嗎？”
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咳，霎時有一團黑影從窗戶處跳了進來，轉眼間便有一人站在顧乾安的桌前。
那人一身黑色勁衣，眉尖上挑，雖有些冷厲，卻也因這那張麵孔太過親和，反而令人不甚懼怕。
顧乾安輕笑一聲，抬頭看著麵前之人，神色淡淡的道：“怎的又來夜訪郡邸？”
淩小風眉毛輕挑，他欲一手撐桌，躍坐其上，卻不想顧乾安筆如箭矢般的就朝他狠厲襲來。
他快然旋身，翻身遠離開才堪堪站穩，立即憤然道：“師兄你怎麽這樣啊！人家不就是想坐一下嘛！怎麽，坐一下都不行了嗎？”
顧乾安看著快步走至桌前的淩小風，聽著他不斷的連番質問，眉頭微蹙。
“我在抄寫經書呢！”
“你若是將那硯台裏的墨給我打翻了，一不小心毀了我剛剛抄寫好的經書。”
“看我不把你送回師父他老人家，再休書告於師父剛才的事，你說他是懲罰你呢，還是責怪於我？”
淩小風睜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著顧乾安。
他懊惱的抓了抓頭發，原地走了幾圈，猛地奔到桌前，昂著下巴看著顧乾安。
“師兄，你也太小肚雞腸了吧！”他嘟囔一聲，眼神幽怨的看著顧乾安，繼續道，“師弟我不過就是無心的，你卻要向師父他老人家告狀！以後可別找我幫你幹活，咱不受這氣！”
顧乾安不理睬他，他握著毛筆的手移動起來，蘸了蘸硯台裏的烏墨，垂下眼眸繼續抄寫起來。
素來就安分不了的淩小風，見他又開始抄寫佛經，無聊的在房間裏轉起了圈圈。
他抬手到處摸摸房間裏擺放的各色瓷器，時而用手指輕輕敲擊，聽著那清脆的聲音，忍不住嘀咕起來。
“這東西是真的假的，看起來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值多少錢。”
將屋子裏的東西七七八八的摸了個遍後，他又無聊的轉回桌前。
他見顧乾安還在忙，於是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正當他眼皮支撐不住要閉下的時候，某人清亮高嘹的聲音突然響起，將他一下子嚇醒。
淩小風扶額，一臉茫然抬起頭，道：“怎麽了？師兄啊，你都不跟我說話，我才剛要睡著，你又把我吵醒！”
顧乾安並未抬眼看他那邊，手上動作不停，將抄寫好的經書放在一邊晾著，才走出來。
淩小風見他出來，忍不住雙手抱胸，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麽？我告訴你呀，你可不能對我行那種齷齪之事，要不然我就告訴師父他老人家，說你非禮我！”
顧乾安眼神淩厲，厲聲道：“哼，你覺得，你哪裏配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