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質疑

  高興榮無奈的將他手裏無法專心寫字的筆拿下來，湊近他低聲道：“好歹是在宮裏，還是注意些言行舉止的好，免得招惹上什麽壞東西，平白被人陷害什麽的。”


  他也知道江晏為何生氣，無非就是今早進宮時，顧兄不跟他們回正廳，反而回到昨日的那個破破爛爛的院子裏繼續打掃，別說江晏生氣，他都不理解。


  不過若是不繼續打掃，也不知道方世華會鬧出什麽幺蛾子，畢竟對方品級高於他們，那天他安排他們做事，不就合乎情理的嗎？！

  兩人一時無話可說，於是就沉默下來，卻也在各自做各自的事。


  此時翰林院中的翰林官也差不多都來了，翰林院中分為典薄廳和待詔廳。


  前者掌奏章、文移及吏員、差役的管理事務，並保管圖書，額外設置典簿各1人，孔目各1人，筆帖式若幹人。


  後者掌繕寫、校勘之事，額外設待詔各2人，筆帖式若幹人。由本族待詔掌校時，翻譯章奏、文史；外族待詔掌校對，繕寫所撰之史。


  顧乾安，江晏以及高興榮便是供職於待詔廳，如今顧乾安被方世華背地裏調到一座荒廢院子裏整理文史圖籍，興許得弄上幾天。


  曲靖走進待詔廳內，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而後才落在不遠處正在翻閱校對的兩人，看著兩人低頭校對，時而交談的模樣，他抿了抿唇，還是走了過去。


  走近些才聽得見他們在說些什麽。


  “顧兄一個人整理那個破院子裏的文史圖籍，何時才能完了？”


  “那個方世華，就是嫉妒顧兄，嫉妒顧兄文武雙全，揚名京城，連在瓊林宴會上皇帝前後都要誇讚幾句。”


  “也不知方世華這麽狹隘的心腸，是怎麽做到侍講的？真是奇了怪了！”


  江晏嘀嘀咕咕沒完沒了，高興榮眨了眨眼，頗有些頭疼的抬頭，還沒有開口說話便看見站在他們對麵不遠處的曲靖。


  他視線不動，站直身子，對著曲靖行了一禮。


  “侍講大人，您……怎麽來了？”


  離高興榮很近的江晏本來就奇怪他為何站起，他沒有抬頭便聽見身旁之人說的話，便抬頭看過去。


  江晏慢慢站起身來，他抬起下巴，衝著曲靖一揚，挑眉問道：“你來幹嘛？難不成是方世華那家夥折騰完顧兄，又想來折騰我和高兄，叫你來傳話的嗎？”


  曲靖低頭不語，他知曉昨日方世華將顧乾安帶去了那個院子，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沒有阻止勸服方世華，現在麵對江晏的諷刺，他更是不知說些什麽。


  方才他從掌院學士那裏出來時，正好方世華就過來了，在他出來後就進到裏麵，也不知進去說了些什麽，或者，對方就隻是簡單的去匯報一下今天的公務呢？

  他尋思下來便有些不知所措，緩了緩才開口對兩人說道：“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但是我覺得世華他一定不是故意為之，據我所知，那出院子自前朝以來便是屬於翰林院這邊的，隻是不知為何，後來就荒廢下來，我聽院裏其他人說，那裏麵存有大量的前朝文史圖籍，本朝建立後，就銷毀了許多，至於裏麵剩下多少，就不是我等清楚的了。”


  一番話說下來，江晏和高興榮不禁雙雙看向對方，眼裏的震驚之色都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尤其是江晏，他家也算是前朝的肱骨大臣，關於前朝是如何滅亡的，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相關的記錄都被銷毀得幹幹淨淨，一切反黨盡被屠盡，抄家連坐，流放充奴，其慘烈是他無法想象的，自他有記憶以來，記得的從前已經變得模糊，隻剩下一點記憶關乎於前朝，至於後麵，也就隻記得現在是大崇的基業了。


  幾人一時無語，旁邊又有他人，自曲靖無意間透露出這個消息，江晏和高興榮麵上的憤怒之色也就漸漸淡下，此事輕易議論不得，若是被有心人聽去，到時候鬧到人盡皆知，可是會株連九族的大事！


  曲靖看著兩人沉默不語的樣子，心下更加不是滋味，幾人各懷心事，自然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了他們。


  魏康走進這廳裏，他原本就是過來瞧瞧，就看見這處的三人正在說話，他不用仔細觀察，一眼就看出幾人麵色並不和緩，反而有點針鋒相對的感覺，尤其是江晏，那眼睛都快瞪到眉毛上了。


  他提步走到曲靖身旁，視線淩厲地掃過三人，拔高了聲音道：“你們是嫌自己手上的公務太少了嗎？在這兒互相針對，彼此挖苦，有意思嗎？你倆的時辰加半，不到時辰不準出宮！”


  這話一處，江晏立刻就變了臉色，他惱怒的想要出來，又被高興榮一把抓住手臂，沒等他發作出來，這邊的魏康就先大怒。


  魏康一雙冷厲的眸子盯著兩人，尤其是對著江晏，他怒斥道：“江晏，我告訴你，不好好給我在翰林院待著，你就回你江家去，你再這麽鬧，我看你怎麽跟江言樞那家夥交代！”


  江晏被震得一愣一愣的，他呆滯著一雙眼睛，一臉茫然的看著魏康，他身旁的高興榮悄悄瞥他一眼，見他發呆，便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被高興榮扯回了神，穩了穩心緒，才緩緩開口：“江晏知錯了，還請學士大人不要告訴我爹。”


  魏康甩甩袖子，氣定神閑的看了三人一眼，拔腿就朝外麵走去，臨走前還說了一句。


  “知道就好，給我好好做，不然下次就告訴你爹去。”


  在魏康走後，曲靖最後看看對麵的兩人，在看見江晏那一臉恨不得吃了他的凶狠表情後，他晃了一下心神，定了定，才轉身向外走去。


  高興榮看著曲靖出去後，便回頭看著江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思量過會，還是對著江晏歎道：“你啊！真是的，跟人少說幾句不行啊？我瞧著方世華確實不是個什麽好人，但那個曲靖，看著與他不是同一類人，對方對我們並沒有惡意。”


  江晏原本就憋著火氣，現在聽高興榮如此說道，他更是有氣無處發，於是便一屁股坐下來，半天沒動。


  從待詔廳裏出來的曲靖正向前走著，沒想到一轉彎就碰見了魏康，他慢慢停下腳步，一臉疑惑的看著對方，待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又連忙垂下頭來，恭敬的默默不語。


  魏康素來嚴肅，院中的人都不敢輕易得罪他，此時他麵上的神色更加的冷硬，說出來的話也叫人發怵。


  “方侍講同我說，顧乾安私自去了別院，這事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