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廢院
身後的笑聲肆無忌憚的響徹在院子裏，片刻後便聽見那人已經走出去，顧乾安看著麵前的房門，慢慢走過去，他拿著鑰匙開鎖，等將房門推開時，麵前才清清楚楚的展現出房間內的情景。
他抬起腳踏進房內，一股塵土氣息混雜著破舊木頭的氣味，鋪麵而來。
這是一間極為寬敞的房間，裏麵從入門三丈處往後，一排排的書架，陳列在地板上，他在房間內四處走走看看。
房間兩邊各擺放著兩張桌案，桌上筆墨紙硯皆有，不過卻上了一層厚厚的灰，他伸手拿起那紙，輕輕抖抖上麵的灰。
一張早已泛黃，邊角發卷的紙。
他將那紙看了一會兒，便放回桌案上，視線落在一旁，隻見一隻毛筆橫放桌麵，那筆身早已風塵，墨色的軟毛上也是布滿灰塵。
地麵上散落著許多的紙張，他每走一步，都能留下自己的腳印，他蹲下去，一張張撿起那紙，眼裏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待他撿完這邊的紙，又走到另外一邊去拾起地麵上的紙，他默不作聲的撿著，待將要撿起一張紙時，手指還未觸碰到那紙，卻已經有些發抖。
僵硬著約莫片刻後，他慢慢拾起那張灰撲撲的紙張，甚至沒有抖盡上麵的灰，就兩手舉著看了起來。
這張紙上竟然有這寥寥幾句，也許因為常年附著在地的原因，受了潮氣，那字體已經暈染開來，多數字卻看不清，隻有極少數的能看得見。
“永曌三十六年，霽朝危矣，賊子謀算，奸臣篡位……公主自刎……”
顧乾安摩挲著紙上的字跡，手指微微有些顫抖，他抬眼看看四周，講那紙塞進袖袍中，看著滿地的紙。
他彎下腰一張一張撿起，好似無意的默默看一眼，直到撿起最後一張紙，他才慢慢站起，一張一張的翻看著手上的紙。
上麵除了泛黃髒汙，便沒有其他東西。
他看看房間內的物件，到處走一走，翻一翻，好似在找些什麽東西，但是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到最後有些疲憊，便原地站了一會兒，視線一瞥，看見角落裏有東西，便疾步過去，彎腰拿出來。
他一把扯出來的東西，竟然是掃帚，這東西藏在書架下麵，不仔細些還真是看不見。
也不知為何，此處給他的感覺，倒像是慌亂中留下的場景，甚至後麵都沒有人重新整理打掃過。
這是意外，還是人為？
顧乾安腦中浮現出這句話，他呼吸有些淩亂，片刻後才慢慢平複下來，看看手裏的掃帚，最後想也不想的便開始打掃這間房屋，從裏到外，又打來清水，將那桌案反複擦洗。
……
鍾念卿正準備出宮，半路竟然遇見韓其琛。
兩人於是並肩而行，一同朝宮門處走去，韓其琛緩步跟著身邊之人的步子，此時天色尚未晚，夜幕也還未降臨，不過宮道上的宮女太監們倒是已經沒有白日裏那般多。
他遙遙看著遠處的宮闈，輕笑道：“早上我倒是又來晚了，每次都很少能趕得上在你之前入宮。”
鍾念卿聞言微微一笑，她並未覺得要等候旁人，再者，為官之人，本就要守己，何況她身為丞相，權高位重，若是常與他人交好，不免落下把柄。
而且，當今皇帝還是多疑敏感的君主，眼裏最容不下的便是結黨營私，濫用職權，太過同旁人交好，不僅僅不利於她自己，更會害了旁人。
“本相那麽忙，哪有多餘的時候等著你？”
韓其琛聞言便忍不住轉頭看著她，笑道：“那看來，倒是我晚了。”
鍾念卿笑而不答，待兩人出宮後，臨上馬車前才對他道：“官場險惡，望君明了。”說完，便吩咐車夫趕緊駕車離開，車軲轆咯吱咯吱的碾過宮門外的青磚，不到一會兒便隔得遠遠的。
韓其琛還尚未上馬車，他站在自家馬車的旁邊，望著丞相府的馬車愈行愈遠，等候在旁的雲牙忍不住開口道：“少爺，該回府了，老爺他早已經走了，你看……”
“走吧。”
離宮禁時辰快要到了，江晏看著旁邊的一遝宣紙，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他看看坐在椅子上的高興榮，無奈道：“這活是幹不完了，明日再接著寫吧！咱們去尋顧兄吧。”
高興榮站起身來，把手上的書冊輕輕放在桌案上，笑道：“也好，眼下也快宮禁了，再晚一些，可能就要被趕著出宮了！”
這話令江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將桌案上的東西收拾好完畢，才快步走出來。
兩人一齊走出房間，將房門關好後，才想起一個問題，於是雙雙愣眼看著對方。
高興榮沉下心來，他看看院裏四周，各廳房間也已禁閉房門，他估計都出宮了吧！
“咱們不知道顧兄在何處啊！”江晏在院中走走看看，最後一臉擔憂的回到高興榮身邊，道，“方世華這個奸詐小人，也不知把顧兄帶到哪裏去了，簡直是無恥，氣死我了！”
“方侍講應該不會對顧兄怎樣，想來是給他安排到哪裏去了，咱們在翰林院中四處找找，興許就能找到顧兄。”
“行吧，也隻能這樣了，下次別讓我看見方世華那個無恥小人，要不然我弄死他！”
走在前麵的高興榮聽見這句話，於是笑起來，抱手道：“皇宮之中，需知隔牆有耳，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族人想想。”
江晏冷哼一聲，並未說些什麽。
高興榮則無奈搖搖頭，他緩步走在院中，緩緩道：“況且，眼下方侍講確實品級比我們高，萬不要出什麽事的好，咱不跟他來往就是。”
“這是哪兒？怎麽這麽荒蕪？”
離兩人不遠處的院子中，顧乾安打水將桌案清洗幹淨後，便走到院子中，看著滿院子中瘋狂生長的雜草野花，他眉頭一皺，拿起鐵鍬就往那雜草上杵，不到一會兒功夫，他的官袍下擺就粘上了一些泥土，一雙黑靴更是髒汙無比。
江晏和高興榮找到這邊時，看見的就是這樣場景，而聽見兩人到來的聲音，顧乾安稍停頓下來，站起身，抬眼看過去。
江晏自小嬌生慣養在高門中，從不曾吃過任何苦，眼下的情景給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他不知要用何種言語表達。
看著滿院子裏的坑坑窪窪，還有那個站在院子中央，平日裏總是笑得平淡的男子，他的顧兄，已經變成一個滿身泥土的狼狽樣子，簡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