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獨見
鍾念卿和梁有才雙雙跪拜在地，對著皇帝行了一禮。
“免禮吧！”
“都過來，靠近些！”
聽見皇帝的話，鍾念卿和梁有才這才從地上起來，走到書案旁邊。
皇帝站在書案前，也不知在低頭看些什麽，鍾念卿走進了一些，這才明白那是什麽。
原來是一幅畫。
不過她並沒有看清這幅畫，皇帝就將這幅畫收了起來，放在一旁，而後抬頭看著他們，笑道：“來了。”
說著，他便坐了下來，又繼續對著兩人道：“方才在大殿之上，朕沒有提及禮部，是不想在殿上說，所以就叫了你們兩個過來。”
梁有才弓著身子，聽到皇帝這話便恭敬的回了一句：“皇上放心，微臣已經著手吩咐下去，將番館打理出來，供來使居住。”
皇帝頷首，對著他道：“梁愛卿一向勤勉，朕對你很是放心。”
聽著兩人的對話，鍾念卿也在沉思，她想皇帝叫她來，可能是有事要說，不過方才已經給她指了事兒做，如今又要讓她做什麽呢？
“至於念卿你，朕叫你過來也就談談心而已，你莫要太擔憂了。”
仿佛是看透她一般，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她一時有些發蒙，但還是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安靜站在一旁，頷首道：“臣明白，皇上放心。”
梁有才微微抬頭，看了看麵前的皇帝，見他看過來，皇帝又繼續對他說。
“此次來使，希望能夠安穩過去吧！你們禮部是負責接待來使的，一定要謹慎行事，那番館多年未有人住過了，若是哪裏損壞的，就通知工部，讓他們派人去修繕，膳食方麵，按著他們南蒼的習俗做就好，若是有什麽要求，隻要不是太過分，盡量滿足便好，若是過了火，出了事，再來上報朕。”
“微臣明白。”
皇帝點點頭，又沉思了一陣子，這才對梁有才道：“行了，也就這些了，梁愛卿先退下吧！”
待梁有才退下後，屋內的鍾念卿這才開始注重起來，她恭敬的站在書案前，靜靜地等著麵前的人開口。
約莫過了一會兒，那人才開口。
“念卿你是泰山鍾氏之人，你既然來了大崇入朝為官，想必對大崇十分了解了。”
鍾念卿聽著皇帝的這話，緩緩頷首，她不知皇帝突然問這個是為了什麽。
“你父親，應該跟你說過，大崇建國不過十幾載，根基確實不如旁邊的幾個小國紮實。”
“先帝原是大霽朝的威武大將軍，是柔嘉長公主的駙馬，也是擁兵自重，後來推翻了大霽朝，這才建立的大崇。”
說到這裏，皇帝突然停止下來，他從書案裏走了出來，在書房內走了幾步，又才接著道：“大霽末代皇帝昏庸無道，驕奢無恥，其皇子眾多，公主更是有二十幾位，先帝推翻了大霽，那些皇子公主，後宮裏的宮眷們，一部分充作奴役，一部分流放，朕不知有多少死於流放的路上。”
這一件件事情，被麵前這個男人如此平淡的說出來，鍾念卿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感覺，但說不出來是何感受，就是不舒服。
皇帝突然給她說這些，難道安排給她做的事，與前朝有關嗎？
正想著，便聽見皇帝說出了最後一句驚人的話語。
“十幾年過去了，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死裏逃生，據說，是一位皇子。”
“先帝曾先後派人尋過這個人，但一直未果，近日民間多有跡象，那些派出去的人回來便稟報了朕。”
皇帝說著便頓了下來，他突然走到她麵前，如鷹鷲般的眼睛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朕要你暗中查探，順著這道線索往下追查，必要時給朕一舉殲滅，明白沒有？”
麵前的人有著一張而立之年的男人才有的成熟和穩重，但那眼眶周圍卻是有些烏青。
之前在大殿之內並未發覺，如今靠近了些，才看得清。
鍾念卿愣了一會兒，回過神後才立馬回道：“微臣明白。”
“那便好。”皇帝站直了身子，與她拉開了距離，他走到一旁的木質椅子上坐下，而後抬起眼看著她，神色裏有種別樣的光彩，他好像是在回憶，然後道，“老實說，朕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念卿你居然是個女子。先帝在時，朕不過是他諸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沒想到最後竟是將皇位給了朕，還告訴朕，要好好任用你，朕想著要怎麽對你才算好好任用呢？朕沒想到，先帝竟然會留了一道聖旨，讓朕在你十八歲這一年，封你作一國丞相。”
鍾念卿自進來後，便一直站在原地，沒有移動過，現在又聽皇帝說這等陳年密事，心中若說不驚駭，那是不可能的。
她這邊沒有說話，皇帝卻突然道：“念卿著官袍，與旁人的不同分外明顯，可謂英氣逼人，眉眼間卻又偶爾流露出一絲溫柔，這要是換上女裝，朕實在是想不出會是何等的絕色佳人。”
這話一說完，兩人瞬間陷入了莫名的尷尬氣氛，鍾念卿垂首，視線所及是自己的官袍裾擺，她不明白皇帝是抽了什麽風，突然說了這麽句話。
兩人沉默片刻，皇帝也是有些莫名的心虛，他轉眸看著麵前站得筆直的鍾念卿，突然想到自己從未好好的仔細看過這個女子，這個不過十五及笄便入了大崇為官的女子，讓他的父皇也能在臨走前立下一道封相的密旨，最後還要親口囑咐他，這樣一個令人不禁側目而視的女子，如何不讓人稱奇？
原先他總認為是她背後的家族勢力，讓父皇不得不低頭，去請了這麽一位鍾氏之女來入大崇，但在接觸過這麽多年後，他也漸漸明白，事實的真相並不是表麵那麽簡單，除卻了家族勢力，從另一個方麵來說，大崇是真的很需要鍾氏的威望和扶持。
禦書房內的燭火好似即將燃盡，有宮女進來替換上心的燈芯，又過了片刻，便又有宮女端了剛剛烹好的茶水，端進了屋子裏，動作輕雅的放在桌子上，然後又退下去。
皇帝瞧著桌子上的熱茶，示意鍾念卿上前來，然後便指著一杯未動過的茶盞道：“先喝點吧，潤潤嗓子。”
鍾念卿也不推脫，直接大步上前，端起那杯茶水，輕輕的吹了會兒才慢慢喝起來，等她放下杯子時，便又聽見皇帝輕輕笑了聲。
她麵色不變，隻轉眸看過去，便看見皇帝冷厲的麵龐上莫名的多了絲笑容。
“念卿喝茶，便像是女子做派，怕燙。”
這般輕佻的話語，可不像是平常皇帝對她的態度，鍾念卿不禁有些疑惑，皇帝到底是在賣什麽藥，又或者說，他在試探著她什麽？
她突然想趕緊回府了，這禦書房風向有些變了。
“皇上，若是沒有其他的事，臣，這便想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