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古一相
大崇皇城內的一處茶樓,一名灰袍老秀才正在繪聲繪色地說著書,隻聽他道:“……俗話說得好,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大夥可曾想,世間可有哪位英雄不受美色誘惑,不問紅塵姻緣?”
“我知,”堂下一名青衣少年站起,緩聲道,“我大崇丞相鍾念卿,可不就是那不聞紅塵俗世,不受美人之惑的正人君子嗎?!”
似是想起了什麽,那青衣少年開始四下走動,笑道:“鍾相當真稱得上是我大崇第一美男……猶記當年,鍾相十五入朝為官,開古往今來第一例,若不是大才,又豈能僅以十五年紀便有如此成就!”正說著,少年忽地展開一扇,接道,“不僅如此,鍾相克己智明,不受凡塵俗緣所羈絆。他思我大崇百姓之所思,為君主解憂,安邦治國,實乃千古第一相,也不為過!”
青衣少年說完,正覺口幹舌燥,便有人站了起來,笑道:“若論千古第一相,鍾相尚不如一人。”
少年尚未來得及喝上一口茶解渴,便被方才那人所言激怒,忍不住質問:“哦!你說鍾相尚不能以‘千古第一相’論之,那你所說能以此相稱的人是?”說完,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對麵那人。
隻見那人頭戴鬥笠,側身而坐,半邊臉也隱於鬥笠之下,讓人無法看清其長相。但見那通身的氣質,以及那置於桌上的劍鞘,不難看出此人定是江湖中人。如此,對朝堂之事定然也是胡亂論之,真應該叫兄長來把這個胡說八道的江湖騙子抓去坐牢。
青衣少年如是想,對麵的江湖騙子就開口道:“大涼丞相,梅念瑾,當得上千古第一相,要我說啊,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這個江湖騙子!”青衣少年怒了,直向那江湖騙子衝去,卻被其身手靈敏多開,隻得原地炸毛,“你懂什麽?你了解那個梅念瑾?如果不懂就不要亂說知道嗎?”
江湖騙子一聽就被刺激到了,吼道:“我怎麽可能不知?梅丞相十五便以經學策論名動天下,各國爭先恐後以重金求之,都不得,後入大涼為官,十八便為相,至今未娶!”
青衣怒笑:“那又如何?鍾相也是十五做官,十八為相,至今為止仍未娶妻!”
“梅丞相文能治國,武能安邦,鍾相雖能文,但不擅武,不能上戰場,戍邊衛疆,安一方之隅!”
江湖騙子越說越激昂,聲音也越來越大。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被眾人指指點點的青衣少年恨不得衝上前掐死他。
還未等行動,兩人便被以“影響茶樓生意”為由,被扔了出去。
青衣少年麻利地站起來,衝著把他們扔到大街正要回去的打手怒吼:“老子可是你們的老主顧,你們今日這樣對我,信不信我叫你們明天開不起門!”
“哈哈哈……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還開不起門?你怕是需要打一頓才知道什麽叫鐵板吧!”一正要進去的高大威猛的大漢驀地轉身,衝著大街的兩人嘲諷道,周圍一眾人瞬間就大笑起來。
“噗嗤!”江湖騙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忙衝大漢道,“我們這就走,不要生氣,不要打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大漢怒道:“還不快滾!要我送你們呐?”
“不不不……這就走這就走!”江湖騙子連忙道,拽住青衣少年的袖子便跑。
青衣少年不知跑了多久,隻覺得方才的怒氣都被跑沒了,莫名的沒有發泄出來,隻覺得憋屈。於是,便忍不住一把拽住前麵的江湖騙子。江湖騙子腳步一頓,差點沒被摔死,回頭怒道:“你拽我幹什麽?差點摔死我你知道嗎?”
青衣少年冷哼一聲,衝江湖騙子吼道:“你拽著我跑什麽?我還沒有發怒就被跑沒了怒氣!你不知道生氣是不能憋著的嗎?”
江湖騙子聞言一愣,隻覺得有些好笑,於是便忍笑問道:“不拉著你跑難道讓你被打死?你沒看見那漢子是有多凶神惡煞嗎?”
“哼!我看你這一身裝扮,定是混江湖的吧?難道你連那人也打不過?”青衣少年指了指江湖騙子背上的劍,有些不可思議。
說到這個,江湖騙子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道:“家師曾告誡我,劍,隻殺惡人。不到極其危險的地步,萬萬不可傷人無辜,否則就是有違師命。”
青衣少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你這樣還走江湖,能活到現在遇見我,肯定是你上輩子燒香拜佛九九八十一天才有的福氣!”
江湖騙子也不甚在意,笑問道:“哪有!肯定是你上輩子摔了十萬八千跤,才換來今生與我的相遇之緣!”
青衣少年:“嗬嗬,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打死你!”
“不是你先說的嗎……”
……
茶樓二樓的包廂裏,鍾念卿正立於窗口,最後看了看遠處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笑道:“其琛,你是一點也不擔心尚歌啊?她可是你親妹妹!”
韓其琛笑了笑,不以為然道:“我這個妹妹,自小受盡了寵愛,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又怕化了,愣是給她養成了這麽個上蹦下跳的刁蠻性子。”
鍾念卿回身走到韓其琛身旁,一旁的小廝趕忙拉過椅子,挪了個適合坐下的位置。鍾念卿順勢坐下,微微一笑:“我倒是覺得,令妹可愛得緊。如此活潑,像極了我家裏的小妹。”
韓其琛抬手斟了一杯清酒,正要遞給旁邊的鍾念卿,又想到這人從來滴酒不沾的脾性,便自己一飲而盡,笑道:“念卿既然覺得舍妹是個好姑娘,何不娶回家呢?我想家裏人是不會有意見的。”
鍾念卿搖搖頭,道:“我不行,難道你不知,我不舉嗎?”
韓其琛朗聲一笑,詢問道:“念卿不想娶直說便是,你瞧你這拒絕的理由,這是男人會說的嗎?”
鍾念卿無奈一笑:“有,不就是我嗎?京城人盡皆知,我鍾某年近十八仍未婚娶,原因便是我不舉。”
這年頭說真話沒人信。鍾念卿想道,自己倒是想舉,可是沒有那個東西,她舉都舉不起來!
韓其琛忍笑忍得快要內傷,索性放出了聲,仿佛五髒六腑都在顫動,他微微咳了下,道:“與你相識三年已久,我從未想過你這方麵不行,隻覺得可能是你年紀尚小,不懂**之事,故而對女子了無興致。”
鍾念卿但笑不語,隻靜靜看著韓其琛陷入自我想象中無法自拔。
“不知你仔細瞧過沒有,安顏每次見你說話都輕聲細語溫柔得要命,作為她的兄長,我都沒有這待遇!”韓其琛眉眼帶笑,語氣裏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哦!這倒不曾注意,我倒是覺得,我對你也挺溫和的,那是不是也說明我對你有意思,嗯?”鍾念卿一字一頓,嗓音如珠落玉盤般清脆好聽。
韓其琛從前便覺得這嗓音不似男子般低沉,更似女子那般輕柔軟糯。
但與鍾念卿相識甚久,自問最熟悉他了,所以也從未懷疑過什麽。
不過從好兄弟口中難得聽到這樣的揶揄,於是韓其琛仔細琢磨了下,恍然大悟:“所以,念卿你不喜女子,是因你喜好龍陽,短袖之癖?”
仿佛知道了什麽天大的秘密,韓其琛睜大了雙眼,嘴唇微張,仿若吃驚,而後又想起什麽似的,連忙帶椅後退一步道:“所以……念卿是對我有意思?這,要怎麽對尚歌說,她要是知曉你歡喜之人是她哥哥,豈不是要氣死!”
鍾念卿忽地起身,朝韓其琛那邊走去,突然俯身靠近他,手指欺上椅上之人的臉龐,笑道:“是啊,比起尚歌這樣的嬌嬌女,我更喜歡像你這樣年輕俊美,身行力有的男子。”
“咳咳,念卿,”韓其琛沒想到鍾念卿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要我說,念卿是不曾體驗過,所以不知那登峰極樂之歡愉。要不,改天我給你送個美人,如何?”
鍾念卿驀地放開椅上這想要帶壞她的無恥之徒,無語道:“自古英雄難以消受美人恩,我不舉,不要。”
韓其琛一時哽住,竟無法反駁。他無奈扶額笑笑,道:“簡直無法想象,堂堂大崇丞相竟是非人!”
鍾念卿笑笑:“何為非人?”
韓其琛痛聲道:“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受常人之所不能受,言常人之所不能言,是為非人!”
鍾念卿垂眼低低笑了聲,道:“其琛謬讚,念卿我隻是活得比一般人恣意快活罷了!”
“哦,”韓其琛斜眼睨她,“那可否問問,在你看來,何為恣意快活?”
“簪花釀酒,醉生夢死,不念過往,遊戲人間。”
韓其琛聽罷,笑道:“簪花釀酒,念卿總好女子之喜。”
鍾念卿微微一笑,不再多語。
她抬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爽利飲下,一滴酒水順著嘴角劃落,閃爍著別樣的光。
韓其琛眼神微閃,正要脫口而出什麽,又猛地哽住。
麵前的人臉龐白皙,眼睫濃密又微微卷著別樣的弧度,仿佛劃過心尖兒,引起一陣莫名的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