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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女孩的醜陋

  雨勢越來越大了。


  黃豆大小的雨點,劈裏啪啦地落在葉洛身上,打得生疼。


  他渾身濕透。


  襯衣緊貼著肌膚,額前的碎發被水打濕,沾在臉上。


  被女人寄生著的高中男生站在遠處,同樣被雨水敲擊著。


  “別再浪費時間了。”


  女人終於不耐煩了:“趕緊說出你的條件。”


  葉洛收回視線,看向她。


  “快說!到底怎樣你才願意離開這裏。”女人問道。


  “條件麽?”


  葉洛似乎回過神來。他左手捋過自己額前的碎發,向腦後抹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還有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


  “倒是很簡單。”想了想。他說。


  “嗬。簡單。”女人嗤笑一聲。她才不相信眼前這隻怪異會提出什麽“簡單”的要求。


  她算是看透了。


  這隻怪異明知道如果不逃離這裏,大概率會死在這裏,可是他還是強撐著不走。


  連“命”都不要了,怎麽可能會提出什麽“簡單”的要求?


  必然是所圖甚大。


  但是她卻不得不滿足對方的要求——隻要他願意走。


  沒辦法。誰讓她運氣這麽不好。苦心孤詣數十年,付出了那麽多代價,眼看就要成功了,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刻,遇到了這隻連命不都要的怪異。


  而且又偏偏讓這隻怪異掌握了【核】的秘密。


  要是【核】凝結失敗了,那這數十年的心血就全都付之東流了。


  比起整個儀式都崩潰的結局,她還是更願意大出血。


  反正。


  來日方長。這次吃的虧,她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等她吃掉了賤人小孩,晉升成功,她就可以脫離這間花鳥市場。


  到時候,她一定要找到眼前這隻怪異。


  用盡手段、百般折磨他。


  讓他把吃掉的東西,連本帶利全部都吐出來!


  不。


  不用日後。


  女人眼神閃爍地盯著似乎正在沉思“應當提出怎樣條件”的葉洛,內心不禁發出冷笑:“任你狡詐,看穿了儀式,還不是一樣不知不覺落進了我的陷阱中。【核】到底是什麽……你這隻初生的怪異,自以為是,似乎洞察了一切,但其實根本就不了解!等死吧你。”


  是的。


  在葉洛接過她的問話,開始陷入思考的時候,就已經落入了她布置好的陷阱!

  若是順利的話。


  在葉洛接下來開口的一瞬間,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那個賤人小孩都會直接崩潰,墮落為怪異。


  到那個時候。


  儀式已經完成,她也就根本不需要懼怕這隻怪異再動什麽手腳了。


  她會直接把他撕成碎片,以解心頭之恨!

  ……


  ……


  “在提出條件之前——”


  葉洛終於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我還有一個問題。”


  “真是麻煩。”女人皺起眉頭:“說。”


  他問道:“你——為什麽這麽恨你的女兒?”


  這是什麽鬼問題?


  她按捺住內心的不耐煩,道:“恨就恨了。你趕緊說你的條件。別浪費時間。”


  “你不說的話。”葉洛露出微笑,“我也是不會說的。”


  “該死!”看著葉洛那“得意”的笑容,女人在心中破口大罵:“你也就是現在仗著拿住了我的要害。過會我要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她眼神閃爍著,開口:“好。我就告訴你原因。告訴你之後,你就趕緊把你的條件提出來!我這麽恨那個賤人小孩是因為——”


  她話都到喉嚨了,忽然停下。


  一股莫名的不安忽然出現在了她的心頭。


  不對勁。


  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她莫名覺得不對勁,但是又找不到不對勁的地方。


  但那不安就是若有若無地籠罩著。


  她不禁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現在,是誰在浪費時間?”


  葉洛輕飄飄地刺了一句。


  讓女人險些暴跳如雷。


  這隻怪異。該死!

  女人忍不住“嘖”了一聲。


  她按捺住內心的暴虐,問道:“你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你剛才不說了麽?”他說,“我的【核】被玩家給汙染了——染上了那些所謂的‘正義’。你就當這是原因好了。”


  葉洛的話打消了她內心的疑慮。


  倒不是他的話多麽有說服力,而是他口中的“正義”讓她忍不住想笑。


  “正義。嗬。”她冷笑著,“你若是將你的所作所為看作是‘正義’,那才是真的可笑。”


  她吐了口唾沫:“我不理你是真的‘正義’,還是在用‘正義’偽裝你的‘貪婪’。我就告訴你所有的真相,讓你知道,現在趕緊讓這個賤人小孩趕緊去死,才是真的在執行正義。”


  “你聽好了。我為什麽這麽恨這個賤人小孩。你一直想要拯救的小女孩,那看似純潔又天真的小女孩,她的內心,到底有多麽肮髒和醜陋?”


  濃鬱的仇恨在她眼瞳中閃爍,她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個賤人小孩——我的女兒——親手殺死了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寶貝兒子。”


  ……


  ……


  “姐姐。快,快來看啊。”


  男孩蹲在池塘前,丟著麵包屑,探頭看著大片大片的金色遊魚圍上前來。笑道:

  “金魚,水池裏麵有好多金魚誒。”


  傻逼。


  那是鯉魚。


  小女孩站在男孩的身後。麵無表情。


  那個該死的女人去給同樣該死的男人買煙了。讓我照顧好這個最該死的小男孩。


  說是,他要是傷到了哪裏,就要打死我。


  打死我?

  難道平時就沒有在往死裏打我麽?

  她冷笑著想。


  忽然,一陣涼意落在身上。


  她抬起頭。


  雨勢開始大了。


  真冷。


  其他人都走了。


  這個死小孩還不準備走麽?


  小男孩隻是低頭看著金魚,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大呼小叫的。吵死了。趕緊去死啊。


  看著他那快樂的樣子,她忍不住內心咒罵起來:


  為什麽我之前說想來這個公園玩,就會被打。


  而這個死小孩說要來這裏,就算下著雨,那個死女人也要帶著他來?


  而且還要帶上我來照顧孩子。害的我要在這裏淋雨。


  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她忽然抬起頭,看向右側。


  那個死女人回來了。


  “媽媽——”


  她迎上前去,露出笑容。


  “啪——”


  迎麵一巴掌,讓她險些跌倒在了地上。


  她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就聽見女人怒聲說道:“讓你看著弟弟!你讓他在這裏淋雨?要是生病了怎麽辦?你怎麽不去死啊?”


  關我屁事!他自己要淋雨。我讓他走,他到時候哭了,你又要打我。


  隻是這種話,她沒可能說出來。不然隻會被打得更慘。


  她隻是捂著紅腫的臉,不說話。


  “又是這幅陰沉的樣子。”


  女人不爽地皺著眉,抬起手來。


  小女孩不準備躲,因為躲了之後,隻會是更疼。她有經驗的。


  好在,小男孩的聲音忽然響起:“媽媽。你回來了。”


  女人的視線立刻從她身上移開,放在走到身側的男孩身上,露出了笑容,說道:“寶貝。魚好看麽?”


  女人的視線柔和,語氣溫柔。


  小女孩的內心登時針紮一般。死女人從來沒有對她露出過這種眼神。


  “好看。”男孩重重點頭,“還想再看一看。”


  女人麵露猶豫:“可是你爸爸要的東西這附近沒得賣。媽媽要去遠點的地方買。而且現在又下雨了。”


  “可是我還再玩一會。”小男孩撒嬌道。


  女人立刻露出了為難的眼神。


  小女孩隻是冷眼旁觀。心中冷笑——買不到該死男人的東西,你還不是要挨打。


  忽然女人的視線移到她身上,她趕緊低下頭。


  就感覺到手中被塞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把傘。


  “看好你弟弟。”女人說道,“我去給你爸爸把煙買回來。”


  狗屎的爸爸。那種該死的男人。根本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早死了。


  她內心一邊想著,一邊露出笑容點頭。


  看著女人遠去。


  小女孩撐著手中透明的小傘。


  “姐姐。你也來這邊看金魚吧。”男孩在岸邊喚她。


  她嘖了一聲。


  想讓我幫你打傘,就直說。跟那個該死的女人一樣,心腸都是黑的。


  雖然這麽想。


  但是她還是不得不上前。


  要是事後被他告狀,那她可就慘了。


  她走上去。撐著傘,站在男孩身後。


  “姐姐。你看,那條金魚好肥啊。”


  “還有那條,是紅色的誒。”


  “那條那條,甩了下尾巴。咯咯咯咯。好好玩。”


  小男人的笑聲就沒停過。


  吵死了。真他媽的吵死了。


  跟那個該死的男人一樣,就喜歡大喊大叫。


  怎麽不去死啊你?

  掉下去淹死算了。


  等等。淹死……


  小女孩的眼神忽然凝住。


  小男孩此刻蹲在她身前,整個腦袋似乎都快要伸進了池塘裏。


  池塘前沒有圍欄。


  池水看上去並不深。


  成年人大概隻到胸口。


  但是小孩子,掉下去的話……


  死定了。


  “推他下去!”


  一道聲音忽然出現在她腦海中。


  嚇了她一大跳。


  她連忙搖頭。


  不能推。要是他死了。她非被那對狗男女打死不可。


  不能推,不能推。


  忽然她的衣角被人抓住。


  正是小男孩。


  “姐姐。你也蹲過來看吧。小魚兒都好可愛哦。”


  他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可那笑容卻讓女孩的表情徹底扭曲了。


  憑什麽——


  憑什麽,你可以露出這麽快樂的笑容?

  憑什麽,都在這個家裏長大的,你就可以過得這麽幸福?


  憑什麽,我就要每天膽戰心驚,擔心被被罵,擔心被打?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啊!!!”


  “姐姐,你說什麽?”男孩疑惑地看著她。


  “我說——”


  女孩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去死吧。”


  ……


  ……


  “然後。她就淹死了她的弟弟。”


  女人氣喘籲籲地盯著他,質問道:“你說她是不是該死?!”


  葉洛隻是沉默著。


  “說話啊你!”女人近乎尖叫地問道,“你所謂的‘正義’呢?怎麽不來伸張正義啊?”


  “說完了麽?”葉洛淡淡地問道。


  “你不相信我的話?”女人提高了聲音。


  “我相信。”


  葉洛合上【日記本】。說道:

  “我剛才也‘看’了一遍。一切,正如你所說。”


  ……


  ……


  但所見即為真實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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