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真實的葉洛
燈火通明的長街中央。
人聲鼎沸,人流如織。
脖頸處還在流著鮮血的黑發少年,和雙臂被折斷的消瘦中年男人,對峙著。
兩人中間是落在血泊中的西瓜砍刀。
如此可怖怪異的一幕,卻沒有在人海中驚起半點漣漪。
人們依舊愉快地笑著,仿佛在臉上焊上了取不下來的“笑臉”。
似乎其他人都是按照既定規則行走的玩偶,隻有葉洛和這個男人是活物。
“我不是人類?”
男人抽冷氣般地嗤笑著,口中忽然發出女人的聲音,憤怒地尖叫道,“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他死死盯著葉洛,咬牙切齒,“跑到這裏來找死。既然你運氣好,沒死成,就應該趕緊給我滾。別礙著我。我對殺死成年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口中發出的女人聲音,尖銳又刺耳,仿佛玻璃碎屑在黑板上刮蹭,讓人心煩意亂,忍不住皺起眉頭。
可葉洛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男人剛才口中說出的“對殺死成年人一點興趣也沒有”,讓葉洛十分在意。
“她已經死了麽?”
葉洛忽然問道。
“她?哦。你指那個賤人小孩?你這是在關心她麽?”他眼神古怪地看著葉洛,“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男人再一次問出了“你是個什麽東西”。
這樣就一共三次了。
葉洛不能再當作無心之言了。
對應著【怪異】,葉洛的身份理所當然是【玩家】。
這本是早該猜出來的答案,可是眼前的【怪異】卻一直在追問他。
他隱隱猜測到了什麽。於是他隻是沉默著。
“我不管你是什麽東西了。”男人露出猙獰的笑容,“你既然沒死,就應該趕緊滾才對的。”
“哦?”葉洛不置可否。
男人臉上的不爽更加明顯了,“給我離開【傘】!離開這個花鳥市場!你還能撿回一條命。”
“是麽?”葉洛淡淡說道,“可惜我對‘撿回一條命’不怎麽感興趣。我的命已經夠多了。”
“嗬嗬!”他發出抽冷氣般的冷笑,盯著葉洛,“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為這是【傘】中的世界,這是意識中的世界,所以你在這裏是不會真正死去的。”
他雙手無力地在兩側擺動著,搖搖晃晃地向葉洛走了過來。
男人就這麽大搖大擺地站在葉洛身前,毫無防備,隻是嘴角兩邊一點點咧開,露出猙獰而醜陋的笑容,“我會讓你知道,擅自進入了其他【怪異】的【域】,會是什麽下場的。那是比——”
砰!
葉洛直接一腳把他踹飛,“要打就打,這麽多廢話。”
男人頓時斷線紙鳶般飛了出去,在地上打著滾,重重地砸在了店門口的鐵製招牌上。
周圍好幾個路人也被牽連其中,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有的甚至正好砸中腦袋,磕得頭皮血流,甚是可怖。可他們卻沒事人一般,拍拍衣服,又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走。
簡直就跟遊戲中被玩家撞到的NPC一樣。
這個世界,越來越不正常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果真是【傘】中的世界,是小女孩幻想出來的精神世界。那麽其他人確實就是NPC,都是為了陪伴小女孩而誕生的。
但白天的時候,這些NPC的反應明顯更加正常,或者說是智能。會哭、苦笑、會生氣、會恐懼。
可現在他們仿佛一具具空殼,體內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抽空了,隻不過按照既定軌跡行走著。
是因為小女孩的心態開始發生變化了麽?
更讓葉洛在意的是剛才男人說的話——“進入了其他【怪異】的【域】。”
小灰曾經說過,【燼】、【骸】、【核】、【域】、【靈】——這是【怪異】的五種主要產物。
所謂的【域】,就是指【領域】麽?
這個【傘】中的世界,就是這隻【怪異】,或者說是小女孩的媽媽的【域】麽?
可這也太奇怪了吧?
【傘】的存在,難道不是為了幫助小女孩活下來麽?為什麽反而成為了【怪異】的領域?
是鳩占鵲巢?還是說……
聯想到剛才男人口中辱罵他竟然試圖“替換小女孩的【核】”——
一個可怕的猜想出現在了葉洛的心中。
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因為那個念頭不僅可怕,而且,令人作嘔。
說來漫長,這些思緒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下一刹那,一道勁風忽然出現在了身後。
“去死吧你!”
這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的尖叫聲炸響在背後,赫然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她明明被踹進了商店裏,而且此刻正癱在那裏爬不起來,為什麽又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葉洛的臉上卻半點詫異也無。
他已經大致猜到了這隻【怪異】的能力。
狂風已然貼近了頭皮,
他不再猶豫,迎著勁風向後一退,身體的雙肩死死卡住那來襲者的雙臂,無法將手中的板凳砸下來。
然後右手成拳,對著下巴處猛地一擊。
擊中要害!
身後舉起板凳的胖子頓時兩眼一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激起一地的灰塵。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踩著高跟鞋路過的女子,忽然彎下腰來,拾起葉洛麵前的砍刀。
狂奔著,對著葉洛迎麵就砍了過來。
那凶狠的樣子,似乎恨不得直接將葉洛砍成兩半!
葉洛卻似乎早有預料,閃電般伸出手去,卡住她纖細的脖子。
那是一名三十左右的成熟女性,上升白色襯衣、下身白色緊身短裙,波浪長發、身材凹凸有致,看起來是下班來這裏放鬆的靚麗OL。
可是此刻她那姣好的麵容上盡是獰笑,“去——死吧你!”
她全然不顧葉洛掐住了她脆弱的喉嚨,猛地將手中的刀砍了下去。
哢——
葉洛毫不猶豫地掐斷了她的脖子。
女人的呼吸一瞬間消失,軟綿綿地向地上倒去,隻有臨死之前盯著他的眼中滿是仇恨。
葉洛麵無表情地接過她手中跌落的西瓜刀。
“寄生麽。”
他環顧四周,“還真是個有用的能力。”
在現在這個花鳥市場中,人流湧動如大海,如果說那隻【怪異】的能力之一是【寄生】的話。那麽,它在這裏,確實就是如魚得水。
它可以任意附身在他們身上,悍不畏死地對葉洛發動攻擊。
而葉洛即使殺死了那些襲擊者,也無法真正傷害到那頭【怪異】。
因為那些不過是它的傀儡,它的真身,並不在這裏。
要真正殺死它,就必須找到它的真身。
他冷靜地分析著。
對於呼吸之間,就殺死了一個人,他眼中沒有流露出半點的不忍和猶豫,簡直就像是隨手碾死了一隻蟲子。
這冷靜到殘忍的狀態,與之前他與小女孩相處時候的脈脈溫情,簡直就是截然不同。
但這也是葉洛的一麵。
擁有【不死】,而且經曆過無數次自殺的他,早就失去了對生命的恐懼與敬畏。
對自己的生命都不曾可惜,更勿論他人。
更何況,眼前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但說再多,也掩蓋不住一個事實。
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才是葉洛真正的姿態。
一個對於死亡毫無敬畏的人。
“撕拉——”
他右手用力,撕開自己襯衣的一條袖子,緩緩在握住砍刀的右手纏了一圈又一圈,然後猛地用力,打了個漂亮又秀氣的蝴蝶結。
這是為了防止長刀脫手——因為汗水,亦或者是血水。
畢竟,最保守估計。
這間花鳥市場可是號稱可以容納上千人。
上千人,排隊砍頭,怕都是要砍到手抖。
燈火搖曳。
打在葉洛冷漠的臉上。
刀尖滑落的血液在空中熠熠生輝。
“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