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過去的回憶
距離天明步行街一個街區的街頭公園。
小巧綠地公園的深處,樹林掩隱處有一間八角亭。
亭內。
小女孩閉著眼睛,躺在黑發少年的身側,半個身子臥在他懷中,似乎陷入了沉睡。
小公園隻有他們兩人,風吹樹葉颯颯作響,靜謐而愜意。
葉洛一邊輕輕用手掌幫妹妹趕著蚊蟲,一邊透過頭頂樹葉的縫隙,凝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空。
微風卷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瞳。
淺白色的浮雲,倏忽來去,倒映在他瞳底。
呼——
陣風襲來,落葉隨風而起。
一片落葉迷失了路徑,在空中勾勒出淡黃色的曲線,徑直飛向了小女孩的臉。
啪。
卻在最後一刻,被葉洛穩穩抓住。
鬆手,任由樹葉乘風飛向天際。
“這樣的事情。”
看著遠去的落葉,他輕聲道,“也過去三年了啊。”
當葉菲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哥哥。”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現狀。隻覺得後腦勺隱隱作痛。
“做噩夢了麽?”葉洛說道。
她一怔,迷惑於他怎麽知道。
他用指腹輕拭過她纖細的眉毛,笑道,“剛才睡著的時候,這裏可是一直皺起來的。跟個毛毛蟲似的扭呀扭的。我按了好幾次都沒用,就差找個熨鬥來燙平了。”
葉洛雖然說得有些戲謔,但是葉菲聽得出來那言詞中的擔心,更別說他那雙眸子中溫暖的視線了。
她心中一暖,搖搖頭,“已經沒事了。”
說著,她就從他懷中爬了起來。
卻被葉洛按住雙肩,輕輕地按了下來,讓她躺在他的腿上,“再躺會吧。畢竟——”
他一頓,笑道,“剛才那麽用力地撞了一下,一定很痛吧。”
她一愣。
“是撞得失憶了麽?”他伸出手去,輕輕點了點她的後腦勺。
“嘶。”
疼痛頓時讓她回憶了起來。
之前在遊戲廳裏。
她和葉洛一起玩那個恐怖的解密遊戲。
本來前麵的劇情還好好的,漸漸到了一個很緊張驚悚的劇情節點,她整個心都懸了起來。
正好在這個時候,他們所在那個“車廂”的簾子被人從外麵掀了開來。
一道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現在門外!
她嚇得猛地往後一靠,結果後腦勺用力地撞到了椅子的木頭靠背上。
“砰!”的一聲。
光是聽見都覺得疼。
她疼得當場就哭了出來。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但接下來的行程都是暈暈乎乎的。
葉洛見她狀態不佳,就牽著她到旁邊的小公園,稍作休憩。
結果她躺在葉洛的腿上,一覺就睡到了現在。
……
……
“我想起來了。”
葉菲鼓起臉頰,“哥哥。我撞到腦袋的時候,你是不是在旁邊笑個不停。”
“哪有。就是稍微笑了笑。”說著,葉洛又“噗嗤”笑出聲來。
“你還笑!”
“因為。那‘砰’的一聲真得很響,整個包廂都搖了一下,我都要懷疑那個椅子會不會被你撞爛了。”他哈哈大笑道,“後麵店家的人都問我要道具損壞的賠償費呢。”
“哪、哪裏可能撞爛啊!”小女孩的臉頰更加氣鼓鼓了。扭過頭去,不理他。
“真生氣了?”葉洛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臉頰。
陷下去又鼓起來,陷下去又鼓起來。
“跟隻金魚似的。”他玩得不亦樂乎。
“哥哥!”她揮舞著小拳頭,義憤填膺地似乎準備給上自家哥哥幾拳。
不過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語氣立刻變得弱弱的,“真的……”
葉洛問:“嗯?”
她期期艾艾道,“真的要賠錢麽?很貴的吧?”
“怎麽可能呢。”葉洛露出柔和的笑容,“就算是賠償費,那也應該是我向他們要才對。”
小女孩一愣。
“畢竟他們店家可是傷到我最可愛的妹妹了。”葉洛毫不掩飾地說出來了名為“妹控”的發言。
“最可愛——”
她仿佛被什麽噎到了,有些慌亂地擺擺手,“哥哥你說什麽呢!我都十一歲了!”
“十一歲怎麽了?可愛與年齡有關係麽?”他眨眨眼,“還是說……最可愛還不夠。為了更加準確地描繪我家葉菲,還需要最漂亮、最美麗,最——”
葉洛越說聲音越大。
十一二歲的女孩,仿佛一朵待開未開的花朵,身體漸漸褪去了稚氣,向少女纖細的姿態舒展開來,內心則是變得敏感而又別扭,哪裏聽得了這麽直白的讚美?
羞紅著臉的葉菲也是如此。她似乎生怕被其他人聽見,連忙伸出手去捂住了他的嘴。
葉洛一邊繼續逗弄著自家妹妹,一邊仰起頭,試圖躲過她的攻擊,卻不慎讓後腦勺撞到了身後八角亭的立柱上。
砰!
“嘶!”
驟然的疼痛讓葉洛倒吸一口涼氣,身子彎成個蝦米。
“這是報應哦。哥哥。”
小女孩頓時笑得樂不可支,發出一陣銀鈴般的清脆笑聲。
葉洛瞪了小女孩一眼,摸著自己鼓起個“小山丘”的後腦勺,卻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這小小的八角亭裏,兄妹兩人笑作一團。
亭外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染上淺淺的墨綠色,一片片柔和地落在兩人身上。
似要將兩人融消融在這寧靜而美好的氛圍中。
良久。
葉菲才漸漸止住了笑聲。
她撐著石椅,從葉洛懷中起身坐在他身旁,還在抹著笑出來的淚水。
葉洛不禁問道,“有這麽好笑麽?”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小女孩有些神秘地說道。
“秘密?”他非常配合小女孩地問道。
“嗯。這個秘密。如果沒有遇見哥哥,我都不知道——”她一頓,側眸看向密林深處,一片漆黑的影影綽綽倒映在她雙瞳。
“原來……”她眼簾半合,輕聲說道,“被撞到腦袋也不全是壞事情。”
……
……
“啪!”
巴掌聲清脆而沉重。
小女孩被打得重重跌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紅腫的臉,又驚又怕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女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咬牙切齒、滿臉猙獰,那姣好的麵容上全是仇恨與嫌棄。
“誰讓你玩這個的?”
女人用力握緊手中的洋娃娃,似要把它攥爛,口中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憤怒聲音。
“這種東西!這種東西!為什麽出現在你手上?!”
她猛地將洋娃娃丟在地上,抬起穿著高跟鞋的右腳,用力踩著。
“別——別——別踩她!”
女孩爬起來衝了上去,卻被女人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她的腦袋重重撞在了茶幾的角上,險些直接昏厥過去。
女人卻無動於衷,隻是冷冷地盯著她,“說。你為什麽要玩這個?說。你以後還玩不玩?”
女孩隻覺得快要疼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得不到及時回複的女人勃然大怒。她蹲下去,用力地晃著女孩的身子,“說啊。你怎麽不說啊。快說。你以後再也不玩這種東西了。快說啊!”
“好疼啊。媽媽。別晃了。我好疼啊。”
鮮血緩緩從額角流下來,流過小女孩的嘴角,泛起鐵鏽的味道。
她用手一擦,看著一手的鮮紅,頓時滿臉驚恐,“好多血。我流了好多血。”
這個年紀的女孩已經對死亡有了模糊的認知與恐懼,當看見滿手的鮮血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地向自己最親的親人尋求幫助。
“媽媽。我的腦袋流了好多血。我要死了麽。”
她哭著問道。
但得到的卻是更加血淋淋的傷害。
“死吧。”
女人看著那獻血緩緩滴落,眼神閃爍起奇異而冰冷的目光。
她緩緩站起來,俯視著小女孩,刺出了殘忍至極的話,“你早就該死了。當初死的,為什麽不是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