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特殊的記憶
雨夜,小巷。
瓢潑大雨,滴落在兩側的圍牆上,落在濕滑的地板,落在貓的身上,讓它十分狼狽。
耳中是雨點的敲擊聲,聲聲催促,白貓在黑暗的小巷中趔趄前行,滿心恐懼、無心避雨。因為身後正有一隻野獸在緊緊追尋著它。
那是……另一隻“貓”。
隻是那隻貓的腦袋奇大無比,身體卻無比纖細,就像是一根筷子插著一顆墨魚丸,看起來滑稽又扭曲,落在白貓眼中,卻令其毛骨悚然。
“喵!”
白貓腳下驟然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爬起身來,就感覺到了灼熱的氣息,悚然回頭,身後赫然是那隻怪貓。
“跛腳貓,你想要躲到哪裏去?”
那隻貓盯著它,開口了,帶著戲謔與嘲諷,“這可是死路啊。”
這聲音和語調,葉洛莫名有些熟悉。
“別想逃了。東西拿出來吧。”
“哈?你問我什麽東西?平時黃毛、北原勇次、稻川還有一之瀨美砂讓你給他們什麽東西,你就給我不就行了?”
“喵。”白貓聲音顫抖。
怪貓皺起眉頭,驟然抬腳踢飛了白貓,怒聲道,“你在瞧不起我麽?!憑什麽給他們好東西,到我就什麽都沒有了!我不信,我倒要看看你身上是不是什麽都沒有了!”
怪貓伸出爪子,拿住白貓的尾巴,倒吊著用力晃蕩。
不知道什麽東西從白貓的身上,一件件落了下來,而隨著那些東西“叮咚”落地、被大雨澆得濕透,在白貓顫栗的雙瞳中,怪貓倒立的身影開始扭曲、變形。
怪貓的身體開始變長、變粗,就像是一根麵條越搓越粗,與此同時它的腦袋也在獰笑中膨脹,變大變圓,頭頂的頭發也在變長變多,最後他的四肢也變長變粗,爪子卻是漸漸失去了指甲,變成了類似於人類的五指。
怪貓最後完全變態成另一個怪物,另一個更加扭曲恐懼的怪物。
那是人類。
那是——吉野大輔。
……
……
葉洛從悚然中醒來。
巨大的恐懼仿佛盤踞在夜空在禿鷲,揮之不去,讓他滿頭大汗、後背全濕。
這份恐懼不是他的,全然來自於日記中的白貓,但卻因為日記本的特質而更加印象深刻——要知道,葉洛本身可是很難體會到那麽多恐懼的。隻有當他附身白貓的時候,才有可能品嚐到久違的懼意。
“葉桑,你沒事吧?”
齋藤一郎擔憂的聲音喚醒了葉洛。
葉洛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他問齋藤,“過去了多久。”
齋藤看了看表,“五分鍾。”
“五分鍾。”葉洛沉重地點了點頭,慶幸自己沒有在之前的遊戲中進入日記本查看吉野大輔的回憶。看來進入日記本中,時間的流逝速度比例是不一致的。可原因是什麽呢?目前看來,應該是……恐懼的程度吧。
很明顯,吉野大輔給白貓造成的恐懼是最大的,所以葉洛停留在日記本中的時間也是最長的。隻是……為什麽會帶來那麽巨大的恐懼呢?而且,為什麽會是……“貓”?
吉野的形態,由貓轉為了人——又有什麽寓意?
舊的問題還未解決,又出現了新的問題。不過葉洛卻露出了笑容,有問題才是好事,有問題表示事情尚在推進,如果一帆風順,葉洛反而會懷疑是否又是【係統】在搞什麽鬼了。
葉洛低下頭,翻了翻日記本的前後頁,歎了口氣,“果然,北原勇次的那一頁不見了。”
當時在“丟沙包”的大冒險環節中,葉洛無暇低頭便隨機從日記本中抽出了一頁攥握成紙團,裝作沙包往後一丟,成功騙過了大貓,卻不料那一頁竟然承載了關於“北原勇次”的回憶。那一頁後來的下場,是被惱羞成怒的大貓報複性地抓成了碎片,隨風而去、再也找不回了,他隻能自認倒黴了。
畢竟,他的【離析術】雖然可以解構事物,但卻是沒有辦法再將事物複原。
不過,葉洛也能猜測到丟失的那一頁是關於什麽的,劇情大概率是“白貓被北原勇次強迫一起玩橄欖球,被北原用橄欖球砸得頭破血流”,總之不會少了“橄欖球”這個關鍵詞,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北原勇次會死於橄欖球的投球動作之下——這就是報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葉洛點開【係統】,發現任務一、二依舊“無動於衷”,而任務三的進展由30%上漲到了60%,直接翻倍,著實誇張。
這說明吉野大輔這篇回憶遠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背後還隱藏著更加重要的鑰匙,揭示了副本的本源。
這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卻讓葉洛感覺到不安,因為他前思後想,都並未發現吉野的記憶有什麽特別之處。而也這意味著——
“我可能忽視了很重要的信息。”
……
……
“葉桑,有什麽問題麽?”
齋藤見葉洛始終緊皺眉頭,不禁一顆心提了起來。他實在不敢想象,讓這個足智多謀的葉洛都皺眉不止的問題到底是怎樣的問題。
葉洛卻是突然話題一轉,“齋藤先生,你能具體說一下那件令你愧疚的事情麽?我想可能與我們為什麽來到這裏有關係。”
齋藤一愣,隨後露出歉意,“葉桑。我不是故意避而不談,我是真得不記得了那件事情了。”
“但你還記得那件事情是發生在三年前?”
“其實我也不是確切記得時間。”齋藤點點頭,“但是……人是一種會通過變化來感知時間的生物。”
他目光遙遠,仿佛透過虛空看見了過去,“我隱約記得,三年的我,和那之後的我,是不同的人。”
“三年前的你是怎樣的人?”
“三年前,正義、果敢、眼睛裏容不得一粒沙子。”齋藤自嘲一笑,“葉桑想不到吧?這會是我這種碌碌無為的社畜可以講出來的話。”
葉洛靜靜聽著。
齋藤繼續說道,“三年之後,我變得圓滑、善變、優柔寡斷、脆弱而又軟弱。”
“這些詞都無對錯,但走向哪個極端都很糟糕。”葉洛忽然說道。
齋藤一愣,然後點點頭,“確實如此……我就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齋藤先生言重了。如果真是走向另一個極端,你就不會站出來主持大局了吧?”葉洛說道,“我聽小鳥遊說過了,當時是齋藤你第一個站出來的。”
“不。或許正是因為徹底失去過——”齋藤苦笑道,“我才會這麽執著地想要追回來。所以我才會拚命站出來,想要挽救什麽。雖然最後——我一點兒用也沒幫上就是了。”
葉洛搖搖頭,正準備說什麽,忽然被身後的聲音打斷。
那是小鳥遊結月和柴崎京子。
“時間到了,到我們守夜了。”
她從樓梯間走出來,手中還端著熱騰騰的泡麵。
“小鳥遊,你還真是沒吃飽啊。不是說每人一份麽,這是搶了誰的那一份。”葉洛忍不住打趣道。
小鳥遊吐了吐舌頭,“我這可不是搶的,這是寶木小姐說不餓,就給我吃的。”
“不餓?”
“嗯。她說經過今晚的變故,吃不下了。”
小鳥遊說著,走上前來,“而且我可不是自己,這一份是為葉君留的。葉君今晚看起來就是沒吃飽的樣子。”
葉洛一怔,隨後接過了泡麵,“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確實沒吃飽。無論是複活還是腦力運動,都是看似輕鬆,實則極為耗費體力的。
“不客氣才好。”
小鳥遊笑得彎起了雙眸。
一如天上明月。
……
……
守夜是大家說好的。
分兩組,一組主要是在天台上看著學院周圍,共兩人。另外還有一組是在教室裏麵,負責照顧睡著的同伴,也是兩人。
目前幸存下來的共有七人,小鳥遊結月、寶木遙、三輪蓮、齋藤一郎、齋藤花子、柴崎京子、葉洛,但花子還是小孩子無法熬夜,所以正好六人,三組,輪流睡覺。
小鳥遊結月與柴崎京子,兩名女生一組,本來想說讓三輪蓮與一名女生一組,三輪蓮卻說不想跟這些嘰嘰喳喳的女高中生呆在一起,說這句話的時候,三輪蓮直勾勾地盯著葉洛,大概是在暗示什麽。
然而,與葉洛一組的是齋藤一郎。他作為幸存者中唯一健全的成年男性,有著最強的**戰鬥力,負責照顧腿腳不便的核心角色葉洛。
剩下來的自然就是三輪蓮與寶木遙了。縱然三輪蓮怎麽不爽,卻也無話可說了。
葉洛與齋藤回到教室裏的時候,三輪蓮與寶木遙都還沒睡,倒是花子早就熬不住,雖說“花子要等爸爸來了才睡”,但其實已經小腦袋釣著魚、陷入夢中了。
三輪蓮見葉洛回來,眼前一亮,正準備說什麽,卻是被寶木遙搶了先。
她站起身來,直接走向葉洛,凝視著他,“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葉洛自然不會拒絕,他本來也準備與眾人都好好談一談,收集信息。
“三輪同學——”葉洛注意到了三輪其實站起身來了,隻是動作稍晚了一步,便對他說道,“過會再跟你談。”
三輪蓮卻是臉一側,背部緊緊貼著椅子靠背,冷冷道,“不用了。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
葉洛啞然失笑。這十七歲的大男孩,在這玩什麽傲嬌呢。
“走吧。寶木小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