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早已知曉一切
沐宸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努力壓低了聲音，克製著不讓自己過於情緒激動，但心跳卻撲通撲通，一點也不受他的管束。
夜歌的聲音，隔著太平洋，從另外一個半球傳過來，即便是在聽筒裏，沐宸還是從他的沉默中感覺到了深深的不安和不詳。
沐宸嘴唇抿成一道線，小手死死的抓著窗簾，“夜歌，你說吧。”
此時，已經是紐約的深夜，如果不是要緊的事，夜歌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說。
夜歌深吸一口氣，“沐寶兒，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的話嗎？”
沐宸的手，狠狠攥住了窗簾，這一次，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力氣！
他記得，這兩個月，他每一天都恨不得有五十個小時，五百個小時，他希望時間永遠都不要再流動，可，時間終究還是過去了。
沐宸沉著的點頭，他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我記得……”
夜歌仰頭，不讓自己的先失控，“沐寶兒，時間不多了，如果你還有什麽話，什麽事想和你爺爺說，盡快來美國一趟，你爺爺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
沐宸沉默著，他想說點什麽的，可他發現自己以前的滔滔不絕現在已經變成了出口難成句。
“沐寶兒，因為你們家族的特殊地位，你爺爺的特殊身份，現在老爺子的任何情況不能告訴外界，紐約這邊的醫院已經開始做保密計劃，你懂……我的意思嗎？”
沐宸懂，夜歌這麽說，就是想告訴他，屬於李成華的時間不多了，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一秒。
沐宸晶亮的眼睛噙滿了淚水，他一低頭，眼淚簌簌掉下來，砸在鞋子上，沐宸吸了吸鼻子，“我爺爺在哪裏？”
夜歌看著剛剛被推出搶救室的李成華，沉沉的歎息一聲，“在ICU，老爺子還沒醒過來，即便是醒過來，叔叔也不敢保證他神誌清醒……”
哥哥一向自稱哥哥，自稱歐巴，他現在一本正經的自稱叔叔，別的話已經不需要再說，沐宸明白了。
“沐宸，校長的講話馬上就要結束了哦，放下手機，一會兒你要上場了。”老師溫柔的在沐宸後麵提醒了一句。
沐宸匆忙將眼淚擦掉，壓低聲音道：“夜歌叔叔，等著我，我這邊結束以後馬上飛美國。”
“嗯，叔叔等你，期待你的精彩演講，沐寶兒，加油。”
沐宸點頭，會的，他會加油。
“哇！沐宸要出來了！一顏，一顏你快點看，咱們的寶貝小沐宸要上台了！”
“大嫂，你不要這麽激動，當心寶寶。”
其實，一顏本人才更加激動呢。
沐宸登台，禮貌的附身，然後走到耐克風前，他安靜的環顧台下，現場鴉雀無聲，旋即，沐宸的視線看向了李霆琛，兩人的目光交匯，短促的隻有一秒鍾。
李霆琛心底的一根線卻被兒子那道複雜的目光撥動了，他似乎察覺到，兒子現在的狀態有些反常。
沐宸演講從來不帶演講稿，但大概要說的話昨晚上已經跟李霆琛大概交流過，隻是，小家夥一張口，說的內容卻與昨晚大相徑庭。
一顏和汪漫也是一愣，“奇怪，寶貝昨天好像不是這麽說的啊。”
汪漫不知道沐宸的初稿，“這樣的開場很好啊！”
沐宸看著台下的人，小身板站的筆直，“爺爺曾經問過我，我的夢想是什麽，我長大以後想做什麽，我告訴爺爺，長大以後，我想像爹地那樣，做一個成功的人，對社會有幫助的人……”
“怎麽，今天沐宸的主題總是圍繞爺爺在打轉？”汪漫和一顏都納悶了，沐宸開篇先是介紹了爺爺李成華，接著便是說這番話。
李霆琛敏銳的猜到，沐宸肯定是得知了什麽消息。
台下有人在交口稱讚，不愧是李成華的孫子，頗有李成華當年的風範。
沐宸眼神看著某處，又好像什麽都沒看，可他視線中的溫暖，似乎看得人就是李成華，“可是現在，我想告訴爺爺，我的夢想不是變成一個很厲害的人，我的夢想是做一個可以保護爺爺的人。”
此時，新天的開學典禮網絡同步直播傳到了大洋彼岸，傳到了李成華的病房，李立衡和宋婉玉坐在病房內，牆壁上的電視屏裏是沐宸臉部的特寫，小沐宸兩隻墨玉般的眼睛深深的看著某個地方，他稚嫩的聲音飽含了無盡的期待和盼望。
宋婉玉捂著自己的嘴巴，早已經泣不成聲。
李立衡撫著宋婉玉的後背，兩人都不說話。
沐宸繼續道，“爺爺和爹地用他們的全部精力、全部熱情打造了今天的李氏，今天的飛天，我為自己是一個李家的後代感到驕傲，並不是因為我生在富貴家族，而是因為我的爺爺，我的伯伯們，還有我爹地，他們用李氏的理念教會了我，什麽是責任，什麽是承擔……”
一顏瞠目結舌，含在嘴巴裏的東西忘了咀嚼，“大嫂，這……真的是我兒子說的話？我怎麽覺得……好像有人替他打了草稿？沐宸他才六歲啊！”
不是十六歲！不是二十六歲啊！
汪漫幾乎整個吞掉了一顆聖女果，“我……也不知道，但是沐宸真的很帥！很帥！”
沐宸在新天的演講視頻此時也出現在了城市中央廣場的大屏幕上，來往行人擁擠在廣場上，仰頭駐足，沐宸稚嫩奶氣的聲音正傳播在每一個有網絡有電視的地方。
台下的李霆琛神色凝重，沐宸突然改變了演講內容，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而此事，必然和父親有關！
沉默，靜穆，會場內不管大小全部噤聲，沒人說一句話，沒人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齊刷刷的目光看著沐宸。
沐宸控製好情緒，“以前，我很喜歡美國隊長，美國隊長是超級英雄，他能夠保護別人……”說著，沐宸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美國隊長的蠟像，這是精工細琢精神打造的，杜莎夫人蠟像館高級蠟像雕塑師花了兩個月時間打造的。
然後，沐宸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些米粒，上麵是微雕的美國隊長。
展示完畢，沐宸話鋒一轉，“可是現在，我最喜歡的人，不是他了，我的偶像是我的爺爺。”
說著，沐宸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將上麵一張照片對著攝像頭，鏡頭給了一組特寫，畫麵上的李成華穿著休閑裝，慈眉善目的笑著。
“爺爺就是李氏的隊長，是我們全家人的隊長，爺爺，聽到了嗎？”
此時，遠在紐約醫院的李成華，眼角流出了兩滴熱淚，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喪失。
“爸！爸！夜歌！快過來！我爸有反應了！”
夜歌推門而出，一步竄到李成華跟前，挑開他的眼皮，看到裏麵的血絲和沒有流出來的淚，“太好了！太好了！”
還有生命跡象，已經是奇跡！
夜歌看著畫麵中已經在致謝離場的沐宸，別扭的擦掉了眼角的淚，臭小子，有你的！
一顏和汪漫一人拿著一張紙巾，擦淚擦的兩隻眼睛通紅，一顏被兒子這段話說的哭了好幾次，“這個臭小子，開學典禮搞這麽煽情幹什麽？”
汪漫吸鼻子，“今天沐宸是打算把煽情進行到底了，嗚嗚，好心酸，沐宸這麽一說，我覺咱爸真的挺不容易的……”
一顏的動作凝滯，李成華……是啊，撐起一個龐大的李氏，自然需要非常人所能想象的壓力，還要頂著風險，可不就像是隊長嗎？
她的寶貝兒子，真的長大了，他學會了寬容，學會了善良，學會了如何使用自己的智慧和強大。
沐宸下了台，立刻聯係了李霆琛。
父子兩人站在禮堂外，沐宸仰頭看著李霆琛，不再遮掩，“爹地，咱們現在要馬上飛紐約，爺爺有急事。”
李霆琛連問都沒再問一句，“機票已經定好了，一個小時後起飛。”
沐宸啞然，張了張嘴，“爹地，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李霆琛摸摸兒子的頭，“我是你爹地，他是我爹地。”
看似不搭界，其中的邏輯，沐宸懂。
兩人抵達機場，李少霖已經在等候了，沐宸看到大伯也在，還沒來記得問，李少霖看看手表，“沒時間了，飛機上說。”
李霆琛抱起沐宸，“好。”
飛機起飛，萬裏高空上，李少霖打開了一張圖表，上麵密密麻麻寫著符號和數字，還有一些沐宸沒有見過的特殊標誌。
“一旦爆發危機，這裏就是重災區，阿衡已經在極力保存力量了，但是我覺得，遠遠不夠。”
李霆琛眼神幽暗難懂，“現在這種情況，個人已經無法挽救了。”
李少霖點頭，重重吸一口氣，“霆琛，這兩個月，你已經盡力了，不要逼自己。”
李霆琛一拳頭砸在扶手上，“廢物！”
他罵的，是自己。
“李氏原本就已經出現了問題……這一場金融風暴，李氏是撐不過了。”
沐宸目瞪口呆，大伯和爹地寥寥數語，說出的都是精髓，他一直以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李霆琛的痛苦，讓沐宸心如刀割，他小手抓著李霆琛的手，“爹地，我們還有機會，不要現在就放棄。”
李少霖拍拍三弟的肩膀，“霆琛……”
飛機降落，三個人直奔醫院，李立衡出來迎接。
“大哥，霆琛，細節不需要我……”
“嘭！”
李立衡話沒說完，李少霖一拳直接砸過去，正中李立衡的鼻子，鼻血一下湧出，滴在他白色襯衣領子上，黑色西裝上，李立衡沒有去止血，而是站定腳步，衝李少霖附身，“對不起，大哥。”
“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李少霖一把揪住李立衡的領子，險些將他提起來！
阿衡無法辯駁，隻得接受，“大哥，對不起……”
李少霖還要打第二拳，被李霆琛攔下了，“大哥，這不是二哥的錯，走吧，進去看看爸。”
李少霖重重放下拳頭，“阿衡！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