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我隱約覺得包房裏有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來自於陳酒和陳魁兩人,我搞不懂他們倆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看那些人雖然滿身戾氣,但也玩得很開心。

  但這陳酒……

  他漫不經心地叼著煙,視線卻一直瞥向陳魁那邊,陰戾的眸子即使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都能看到寒意,他們倆這眉來眼去的是想做什麽?

  “對了歡歡,你離開金色大帝多久了?”陳酒忽然問我。

  “……大概兩年吧,陳總怎麽問這事了?”

  我覺得他們兄弟倆今朝有點來者不善,不曉得是不是來為曼麗出頭的。之前買早餐時遇到他們,感覺他們倆的交情並不僅限於認識,是不是來找我晦氣的呢?還有這陳魁,他點名讓我陪他三晚上可我沒理會,會不會報複我?

  陳酒淡淡一笑,道,“沒什麽,隨便問問。哎呀,你這臉上怎麽回事啊?好好一張臉咋變成了這樣?”

  我肯定陳酒並不是此時才發現我臉上有問題,而是提前就知道了。因為我一來就刻意把頭發撥到了右側遮住了血印,一直沒露陷。

  他這麽一說,我就肯定曼麗跟他通過氣了,於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沒什麽,不小心劃傷了而已。”

  “是麽?聽曼麗說你們倆打架了,她臉上的血印是你留的吧。”

  “陳總覺得我這樣的手指能給人留下什麽樣血印呢?”我伸出指甲剪得幹幹凈凈的手給陳酒看了看,又道,“你今朝來是為曼麗打抱不平嗎?”

  “嗬嗬,我這個人從來不參與女人間的事情,不過覺得你們倆冤家宜解不宜結,所以來勸勸。”

  勸勸?

  誰勸勸一來就給我下馬威的?我在陳酒手底下做了一年多時間,他什麽人我也摸得門清的。當初他能無動於衷地看著我被人拖走,也不意外他今天來為曼麗出頭了。

  隻是,我一個毫無背景的弱女子,跟他鬥等同於螳臂當車,示弱興許會比較好吧?

  我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道,“陳老板一向一言九鼎,既然是你主持公道,那我一定會聽的。”

  “歡歡你這人就是爽快,哥喜歡。那這樣,我把曼麗叫過來看看她的意思如何?你放心,哥這人做事隻對事不對人,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好!”

  即便我有一百萬個不同意,也還是乖乖點頭了。陳酒擺這麽大的譜不就是來威脅我麽,想當然,我也不敢有任何反抗。

  曼麗很快就來了,一進門就是那種趾高氣昂的模樣,她走過來往陳酒懷裏一坐,還順勢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嬌嗔著拉起他的手往她臉上摸。

  “酒哥你看嘛,人家這臉……”

  “好了好了,叫你進來就是解決這事的。你和歡歡在一個地方工作,那就要和氣一點嘛,要相親相愛。”

  “哎喲酒哥,人家也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啦。昨天的事情我也有一點錯,但即使有錯她也不能仗著比我高就打我啊,人家的臉被打得好痛哦。”


  這世上還有這樣恬不知恥的女人,我被曼麗氣得不輕,站起來冷冷瞥了她一眼,“曼麗,我沒有時間和精力來跟你鬥,你說吧,這事你要怎樣才罷休?”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我這些年一直都獨來獨往,也沒認識一個能為我撐腰的人。我不能為了一時之氣把自己逼入了絕境,我還要活下去。

  曼麗聽我這麽說,可能也不好太矯情了,站起來指了指桌上的酒,“秦歡,咱們拚酒如何?”

  拚酒!

  這女人明知道我酒量不好還這樣說,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我能拒絕麽?不能!

  於是我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怎麽拚?”

  “很簡單,你輸了,從我這裏鉆過去,從此以後不能跟我爭包房。我輸了,也這樣做。”

  曼麗指了指雙腿,這令我想起了當年鉆陳酒身下的畫麵,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他隻輕輕吐了一口煙霧,麵色冷漠如昔。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竟是無言以對。

  我終於明白,他們今天如此陣仗地出現,就是為了來對付我的,還用了這麽一個齷蹉的方式。

  曼麗酒量好是出了名的,而我……

  “歡歡,你覺得怎麽樣?你放心,這酒不白喝,哥既然是為你們解決事情來的,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這裏是十萬塊現金,誰贏了就歸誰,如何?”

  “老弟,讓兩個大牌經理拚酒才出十萬塊,你也太小氣了吧?我加二十萬!”

  旁邊一直沉默的陳魁開口了,但一開口我就恨不能拿著啤酒瓶給他當頭砸下去,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禽獸。

  陳酒麵色一沉,又拿出了一張支票,“我再加二十萬,一共五十萬,誰贏了誰拿走!”

  我盯著桌上的現金眼睛都要綠了,頓時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比就比,既然賭注那麽大,我們也該找一個本店的見證人吧?”

  “隨便你!”陳酒笑得很冷,好像知道我會輸的。

  我也沒理他,走出包房躲進了洗手間,拿著手機翻了很久,翻出了秦漠飛的號碼,是他上次留在我手心的。

  我估計能鎮得住陳酒和陳魁的就隻有他了,可不知道他會不會幫我忙。我沒敢打電話過去,給他發了個信息,“救救我!”

  我沒說我是誰,如果他看不出來誰發的,那也沒意義了,聽天由命吧!

  這次賭的陣仗很大,我就把趙小淡叫了過來做見證,誰知道甄曉東也下來了,也不知道他願意幫誰。

  我覺得,這似乎不像是我和曼麗單純的私人恩怨了,甄曉東和陳酒、陳魁都是業界有頭有臉老板,這麽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姑娘們都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包括趙小淡和甄曉東都是這表情。因為我的酒量不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們在擔心我。


  我沒有退路了,我其實在乎的並不是尊嚴,而是那五十萬塊錢,它完全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

  曼麗讓服務生送來了十二瓶威士忌,在桌上擺了一排。包房的人此刻都沒有心情唱歌了,都在圍觀我們拚酒。

  我有種赴死般的悲壯,也有種悲哀。“秦歡,一人六瓶,誰先倒下就算輸,記住,誰輸了就從對方的身下鉆過去,並且有優先選擇包房的權利。”

  她說完還沖陳魁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看到陳魁眼底閃亮的邪光,隱約想到了什麽。

  難不成他們對我故伎重演?兩年前,那個令我痛不欲生的夜晚……

  我忽然間有種吃了一盤蒼蠅似得惡心感,一股怒火騰地一下從心頭竄了上來。我死盯著曼麗,陰森森補了一句,“輸了的,外加兩個耳光!”

  “哼,這可是你說的!”

  曼麗冷冷一笑,拿了幾個杯子倒滿,開始一杯接著一杯跟喝白開水似得。

  我沒倒杯子裏,直接拿著瓶子喝了起來。酒一下喉嚨我就想吐,但還是一口口咽下去了,咽得很快。

  包房裏靜得一塌糊塗。隻有各種沉重的喘息聲和唏噓聲,還有我們咕嘟咕嘟的喝酒聲。

  我用腳死死勾著桌腿,無論如何不能倒下去。

  大約是三瓶過後,我就有些看不清麵前的人了,全身冒著冷汗,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驚恐。我感覺到有個人站在了我身後,很近,他噴出的氣息我都能感受到。

  “秦歡,你不行了吧,認輸吧。我告訴你,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傲什麽傲啊?你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有什麽好傲的?別以為趙小淡和甄曉東都護著你我就不敢惹你了,我今天就是故意要弄死你。”

  曼麗可能喝醉了,嘴裏髒話連篇。我顧不得理她,我得趕快喝完酒,然後把那五十萬掙到手。倒是我身邊的麗麗忍不住了,沖他喊了聲,“曼麗你亂講什麽啊,秦姐才不是個沒底線的女人。”

  “你麻痹的你什麽東西,敢跟我嗆聲?”

  曼麗說著可能是要過去抽麗麗,但被趙小淡攔住了。她罵罵咧咧地又走回來喝酒,一邊喝一邊罵,罵得特別的難聽。

  我從頭至尾也沒說一句話,因為我一說話可能就吐出來了。沒有人看到我不斷哆嗦的腿,但我感覺身後有人在撐著我,他離我很近很近,我幾乎是靠在他身上的。

  “酒哥,你不是說秦歡當年被人強暴過嗎?被幾個人強的啊?你,你有沒有去啊?嗬嗬嗬,在這裏裝清高,清高個屁啊,不要臉的賤貨。”

  我已經看不清楚人了,但耳朵卻異常靈敏,聽到了曼麗字字句句難聽的話。我沒想到陳酒把這種事也對她說了,我瞬間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身體開始搖搖欲墜了。

  可我不能,我一定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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