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河向東篇 同門相殘
剛擦去眼角的淚水,她忽然看到了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師父,他竟然出現在畫麵裏。
師父還是一身繡花緞子白衣,但卻坐在輪椅上,這一個月不見,他蒼老了很多。
他身後推輪椅的是尋芳,她穿在牛仔褲緊身背心,嘴巴裏嚼著口香糖,樣子很隨便。
這不對,師父最不允許的是嚼口香糖,特別是對女孩子,他覺得那樣不尊重。尋芳曾經就因為嚼口香糖被師父罰著不停的刷牙把嘴巴都刷出血來,難道她不記得了嗎?
向冬收斂心神去看師父,發現他有些不對勁兒。
他坐在輪椅上,神色呆怔,眼睛始終盯著一棵枯死的茶花樹。
向冬自然記得這棵花樹,那是她埋芭比娃娃的地方,這麽多年了,她對那個紅色的血洞記憶尤甚,怕的要死。
隻是她不懂,為什麽對生活精致程度要求如此高的師父,會允許一棵死去的茶花存活在花園裏?
尋芳蹲下,舔著臉看著師父,看著還是一如往日的親熱乖巧,可是向冬卻從她眼睛裏看出了怨毒。
這是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一直到他們從花園裏離開,向冬也沒看出個什麽來,她更加迫切的想要回去一探究竟。
白天的時候向冬窩著不敢動,一直到了晚上,她才收拾停當,離開了酒店。
回自己的家,她當然熟悉的,但是她更加小心,誰知道家裏的報警設備有沒有因為她發生什麽致命的改變。
向冬去黑市交易了幾把小飛刀,還買了一把槍,這些她都熟悉,沒有驚動任何人。
偷偷從密布著電網的圍牆爬進去,向冬著實費了一番力氣。
等落在花園裏,她才擦擦汗,緊緊握住了手裏的小飛刀,往師父的臥室裏去。
師父的臥室裏一如往日亮了一盞羊皮燈罩的古典台燈,那光芒是橘黃色的,他說看了新生溫暖,做了噩夢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向冬以前不明白,等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懂,他這是做了虧心事,在害怕呢。
可是,對於這個害了她一生的人她情緒複雜,說不上是恨還是愛。
偷偷摸進去,果然她看到了師父披著衣服半靠在繡花枕頭上,眼睛也是睜著的。
師父睡覺的時候從來不讓人靠近,隻有向冬因為偶爾撞進來一次,她發現師父睡覺就像睜著眼睛。
所以這些,都是因為做了虧心事嗎?
她捏著手裏的刀,慢慢靠近了。
師父的臉落在台燈裏,不是她以前見過的那張保養得當的漂亮臉龐,而是晦暗枯黃的一張臉,這一個月的時間,師父不止老了十歲。
向冬睜大了眼睛,“怎麽會這樣?”
她的手伸過去,顫了顫,才落在師父的臉上。
電光火石間,她的手腕被人捏住,鐵鉗子一般,仿佛要把她的骨頭給捏斷。
“師父……”
“冬兒,是你,冬兒,你終於回來了。”師父的薄唇發抖,晦暗的眼瞳裏爆發出欣喜的光亮。
向冬心情複雜,不知道他的樣子是裝的還是發自內心。
“師父。”
師父鬆開了手,又抓住她的小手,上下看著她,“冬兒,你沒事,師父就是死也放心了。”
“師父,我有很多話要問你。”
師父緊緊抓著她的手,“冬兒,讓師父看看你,你的手沒事吧?”
向冬迅速把自己的左手收回來,“師父,我沒事,你聽我說。”
“不,你聽我說。冬兒,沒有時間了,你趕緊的……”
“師父,我是不是你從蘭庭家搶過來的。”
師父的手一抖,迅速把她的手給放開,臉上的溫情消失不見變得猙獰起來。
“你聽誰說的,向冬,師父養你這麽大,你就為了聽外人的幾句話就來質問師父。”
向冬卻很平靜,“師父,我們還有必要再演戲嗎?我在外麵是個什麽處境您不明白嗎?我們已經撕破了臉,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你什麽意思?”
“師父,我現在連左手都廢了,奧蘭島的狙殺是您主使的嗎?”
師父眼神躲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尋芳去頭F國的藍寶石也是您主使的吧,是不是因為我沒死,所以就把我往絕路上逼?師父,我不記得我父母什麽樣子,但是我知道你養了我二十多年,為什麽你就不能對我對你自己多一點信心?”
她起初是平靜的,本也以為自己可以控製好不激動,可是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想象的那麽堅強。
眼淚奪眶而出,她死死咬住了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師父的手緊緊蜷縮,後悔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他錯了,他是真錯了。
從身上摸出個東西塞到她手裏,他用力去推她,“你快走,快離開這裏,師父錯了,不該聽尋芳的話去害你。師父本來想要給你點教訓,以後讓你乖乖的守在我身邊,沒想到要你的命呀。”
“那偷藍寶石的事不是你安排的?”
他用力搖頭,“不是,我隻安排人在奧蘭島給你點教訓,讓你不能離開我而已。冬兒,你是師父的命根子,是他的女兒,縱然我得不到他,我也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身邊,我要你替他一輩子陪著我。”
“你……”向冬真不知道說他什麽好了,竟然是這樣畸形的感情。
“你快走,拿著它去我瑞士的銀行打開我的保險櫃,那裏有我所有的財產,不能落在那倆個逆徒手裏。”
師父他什麽都明白了向冬卻糊塗著,“你什麽意思?雲飛和尋芳……”
師父苦笑,“冬兒,你那麽聰明不是該早想到的嗎?師父不推卸責任,雖然受了尋芳的煽動,卻卻是因為我疑心病太重才給了她可趁之機。但是你一定要知道,雲飛和尋芳,早有奸情。”
無數次的猜測懷疑過,可現在聽到師父說出來她是如雷轟頂。
果然,背叛在她沒有覺察的時候已經悄然開始了,她還傻傻的擔心著他們的安危。
向冬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人,師父不信任她,未婚夫和師姐算計背叛她,她一下失去了三個親人,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師父握緊了她的手,“你趕緊走,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向冬還在發懵,“為什麽會這樣?你說,為什麽會這樣?”
“原因很簡單,從這死老頭子偏心你開始,就注定了你的下場。”
聽到這個妖妖的聲音,向冬頓時捏緊了手裏的飛刀,全身的汗毛都炸了。
尋芳在前雲飛在後,倆個人從外麵走了進來,手裏都有槍。
向冬皺起眉,她不害怕,殺氣十足。
就是這倆個人把她騙的好辛苦,找人傷了她就跑了,還讓她到處去打聽他們。
早就勾搭成奸了呀,一次次的撞到他們在一起,竟然沒想到。向冬呀向冬,你到底有多蠢!
尋芳嬌嬌的笑,“你師妹,你可別這樣看我,要派人暗傷你都是師父的主意,我和你師兄也不過是執行命令罷了。”
向冬並不在意她,而是去看雲飛。
雲飛對她的反應就是師父差不多,眼睛不敢直視她,表情躲閃。
向冬問他,“為什麽?如果你喜歡尋芳,你說就是了,我不會死皮賴臉的賴著你。”
尋芳搶著替雲飛說:“向冬,你別擺出這幅清高的嘴臉,是你先對不起雲飛的。你去國內楚家那半年都跟楚江河做了什麽你心裏沒數嗎?”
“你閉嘴,我在跟雲飛說話。”她低吼,眼神裏黑火簇簇。
大概她的樣子太嚇人,尋芳竟然退後一步,拉住了雲飛的手。
雲飛深吸了一口氣,“向冬,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有喜歡過我嗎?我們訂婚也有兩年了,可是你正眼看過我幾次?”
“我們不是一直這樣嗎?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是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所以那不是愛情。向冬,我想你自己也明白的,去了一趟國內回來你句變了,變得對我更不耐煩,還時不時的發呆。我知道你是愛上楚江河了,你發現了愛一個男人和愛一個哥哥的不同,所以在你心裏跟不願意跟我結婚了。”
向冬承認,他說的都是實話。
哪怕到了現在,她心裏那張背叛的痛也不過是是師兄的背叛,絕對不是來自未婚夫。
雲飛繼續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不讓我碰我隻能去碰別的女人,尋芳是那個能給我快樂,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男人的女人,所以我就跟她在一起,有什麽錯?”
“所以說,你害我恨不得我死就是因為我不讓你碰?不讓你感覺自己是個男人?雲飛,是個男人就要敢做敢當,你特麽的劈腿找那麽多理由幹什麽?你跟她在一起多久了?恐怕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了,我去國內以前,再遠點說她嫁人以前,你們都苟且在一起了吧?”
雲飛沒有說話,其實他跟尋芳第一次在一起是他跟向冬訂婚的那個晚上,他喝醉了,尋芳勾引了他。
他自己知道尋芳不見得有多喜歡他,但是她喜歡跟向冬攀比,但凡向冬有的東西她總想要,就連男人也不放過。
跟尋芳的那次是雲飛的第一次,初嚐禁果他從此沉迷下去,哪怕尋芳跟人結婚了倆個人還是在一起偷情。
一個有未婚妻一個有丈夫,倆個人在一起也沒有負擔,純粹的是為了性而性。
再後來,尋芳離婚了,這次婚姻讓她認清了一個事實:像她這種人的身份一輩子見不得光,要結婚也要找跟自己一樣的人。
跟自己一樣的人除了高大英俊的雲飛還有誰?更何況他們長期保持著炮友關係,在那方麵是很和諧的。
離婚後回到漪瀾公館,她跟他在一起的頻率就越來越多,除了睡覺,甚至在別的方麵都越來越接近情侶。
雲飛其實一直喜歡的是向冬,他更知道向冬才是師父最親近的人,以後也就是漪瀾公館的繼承人,他跟她在一起,得到的利益比尋芳會更大。
他本來想要跟尋芳斷了,可恰好向冬去國內執行任務,一走就是半年多,他反而跟尋芳更火熱了。
尋芳用自己的本事把雲飛的心都給拉過去,開始他還不想跟向冬分,可看到她回來後對自己的冷淡,加上尋芳的挑唆,他就認準了向冬是愛上了楚江河。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雲飛不檢討自己,反而覺得向冬對不起他。再加上師父對她的偏愛,雲飛決定要徹底黑向冬一把。
現在,麵對向冬,他這些齷齪的思想曾經是那麽的理直氣壯,可麵對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
“他們早在你訂婚前就在一起了,傻冬兒,師父一直想讓你自己去發現。”
因為師父的這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師父身上。
尋芳哈哈大笑,“你早知道了卻不告訴你的寶貝。師父呀,你才是最心黑的那一個。”
師父無言以對,他確實夠心黑的。他想要的是向冬也著實受次感情的傷害,好像這樣就抵了她親生父親欠下的情債一樣。
不過他不用說向冬也能猜的出來,枉她把他們當做自己做親的人,而他們一個個的全在算計她。
她覺得自己活得真夠悲催的,在狼牙虎爪之下,想的卻還是那隻老虎那群狼的安危。
“你們,都一樣。”她輕飄飄的說出這句話,可是心卻早碎了。
師父和雲飛一臉的羞愧,隻有尋芳卻覺得解氣。
“哈哈,向冬,你不是覺得所有的人都愛你疼你嗎?你不是覺得自己才是我們這個王國裏的公主嗎?今天你明白了嗎?你不過是他們豢養的一頭豬而已,他們時時刻刻想要從你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尋芳,你呢?你連這隻豬都做不了,所以才嫉妒的發狂吧?”
尋芳咬的牙齒都咯咯響,“對,我是嫉妒你。你有我漂亮嗎?有我聰明嗎?有我能幹嗎?可為什麽他們眼裏都隻看到你,師父是這樣,雲飛也是這樣,就連那些不長眼的外人也是這樣。這一次,我用實力證明,誰才是這個世界的女王,以後,我才是一九的傳奇。”
向冬還沒怎麽樣,師父倒是氣的不行,他顫抖著手指指著尋芳,“你休想,你這是要欺師滅祖。”
“師父,別跟我耍狠了,難道你還能阻止我嗎?試試你自己身上,還有力氣嗎?你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保護不了你這個寶貝徒弟。”
師父最近老是生病,身體也沒什麽力氣,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被人下毒。
現在尋芳這麽一說,他提氣,發現根本就使不上力氣。
“你到底做了什麽?”
尋芳提醒他,“師父,壞事做多了要失眠,你這些年點的熏香裏我給多加了點東西。”
“你……”怒極攻心,師父噗的吐出一口鮮血。
就連雲飛也愣住了,他沒想到尋芳很多年前就開始謀算師父。
“你從什麽時候有這樣的念頭?”
尋芳冷笑,“當然是從師父偏心時候就開始了,師父不給我們留活路,我們難道不會自己找活路嗎?”
向冬對師父諷刺的笑,“師父,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徒兒。”
向九爺到底還是個人物,他自嘲的勾起嘴角,“是呀,我養的好徒兒,一個兩個的都這樣。”
尋芳摩挲著手裏的槍,“師父,你這怪不得我們。有句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們都是你教出來的,當然要狠一些毒一些不要臉一些。隻是可惜了小師妹,認賊做父,好好的大小姐當不成,成了個賊。小師妹,我可聽說你親爹家又生了個妹妹,是個博士生,厲害的很呢!”
藍家的事向冬並沒有關注過,即便知道那是她的父母,她已經沒了歸屬感。
師父去問向冬,‘冬兒,你恨師父嗎?’
向冬淡淡的看著他,“那你希望我說什麽?不恨你?那可能嗎?不過我也很矛盾,你是養我長大的人,我恨你卻又不能把你怎麽樣.反倒是你,師父,你永遠改不了你多疑的毛病。所以剛才尋芳那句話說的對,走到今天,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向九爺點點頭,“你說的對,的確是我自作自受。可是冬兒我不後悔,有你在我身邊陪著我這些年,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其實,向冬想要問問他有沒有想過人家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是轉念一想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說了又有什麽用。
尋芳跟雲飛對視了一眼,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他們都沒有得到有用的東西,而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師父塞到向冬手裏的鑰匙。
尋芳扣動扳機,“少廢話,向冬,把鑰匙交出來。”
師父下意識的去捂向冬的手,“不能交給他們。”
“老東西,你都要死了還守著那些錢幹什麽。交出來,我放你一條生路。”
“沒了錢我還怎麽活?沒有這樣精致舒服的日子,我一天過不去。所以不用客氣,把我給殺了吧。”
師父反將他們一軍,雲飛有些怕了。
他期期艾艾的對尋芳說:“要不我們就算了吧,讓師父給我們些錢,我們走。”
尋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出息,你以為你今天還回得了頭嗎?你今天不把他弄死,出了這個門兒他們就把我們弄死了。”
“不能……吧。”這話他說的極其不確定,畢竟他知道師父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尋芳最看不慣的就是他這幅軟泥扶不上牆的脾氣,不由得低吼,“雲飛,你想想他是怎麽對待我們的?這些年我們拿著命給他換錢,他卻自己捂著不放出一分,難道我們還要給他這樣利用下去嗎?”
雲飛去看向冬,“冬兒,不如你加入我們,帶著鑰匙過來。”
向冬笑起來,她笑的太厲害了,以至於腰肢都顫起來。
“雲飛,讓我過去給你殺嗎?現在說這些你以為我還會信?動手吧,我們之間不再需要謊言。”
“冬兒,我是真的喜歡你,隻要你過來,我一定不動你一個手指頭。”他眼神熱切的看著她。
尋芳瞪大了眼睛,“雲飛,你什麽意思?你讓她過來,那我呢?”
“尋芳,冬兒本來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們三個人也本來就是一起長大的同門,以後也可以相親相愛的住在一起。”
他這是想要享齊人之福?向冬真是哭笑不得。
從來都沒想過雲飛是如此有“理想”,可惜了她不會配合。
“雲飛,你算了,你這塊掉在狗屎上的蛋糕我是不會撿起來的,而且,我也不打算放過你。”
雲飛看著她詭異的眼神,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你想要幹什麽?”
向冬手裏的飛刀脫手而出,“我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