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酸味
丁瑜洲聽到獄卒的喊話,一時愣住了,以致於做伸展運動的胳膊一時懸在半空中,激動地不知是放下還是繼續抬起。
丁瑜洲轉頭去看那獄卒,那人正是受了錢財對自己多有照顧的那個人,不可思議地問道:
“軍爺,沒搞錯吧,我真的可以出去了?”
那獄卒見丁瑜洲的表情不相信,點點頭,指了指他,笑道:
“哈哈,看你那熊樣,千真萬確,你被無罪釋放了,你自由了,趕緊出去吧!”
獄卒說完,將牢房門重重一拉,示意他趕緊出去。
丁瑜洲一頭霧水,猶如一團黑雲遮擋在眼前,讓他全然搞不懂這是什麽回事,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外麵肯定發生了一些什麽大事,肯定是有大人物出麵營救自己了。
丁瑜洲蓬頭垢麵,三個多月沒有洗澡,沒有換洗衣服,渾身上下一團糟,時不時還散發出一股股刺鼻的怪味,即使如此,他還是努力理了理自己那早已發黑的衣衫,讓自己以一種莊重的姿態走出這裏。
丁瑜洲邁開矯健的步子,努力向前走去,他知道這麽一走出去,等待他的將是隻知道結果卻不知道具體過程的大唐。
是前進還是後退,已然不是他丁瑜洲可以選擇的問題了,是這周圍的環境和人在推動著他丁瑜洲不斷向前。
人生往往如此,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心甘情願,而是被外在的是是非非推著往前進的。
原本他都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不論心理上的準備,還是身體上的準備,三個月的煎熬和等待之後,本以為就要回到未來,孰不知現實完全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樣。
丁瑜洲跨出刑部大牢大門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他知道這樣一出去,迎接他的還是陌生的大唐和那些不確定的未來,可他還是以最昂揚的姿態走了出去。
三個多月的牢獄之災,在外人看來可是人生最難捱的歲月,但是對於丁瑜洲而言,這些經曆讓他猶如鳳凰涅盤,浴火重生,他將以一個嶄新的更加成熟的心態去麵對即將遇到的一切艱難險阻。
遲疑歸遲疑,丁瑜洲還是勇敢地邁出了堅實的步伐。
刑部大牢依然如故,矗立在該有的位置上。
牢房外春色燦爛,陽光明媚,牢房旁街道兩側栽有胳膊粗細的柳樹,悠悠然吐著新綠的嫩葉,樹下長滿了野草和野花,長勢良好,散發著頑強的生命力,街道上車馬飛馳激起灰塵四濺,迷蒙了遠處的視野。
旖旎的春光是歡快跳動的,隱隱約約間還帶著歡聲笑語,無論是什麽時刻,春天給人的感覺似乎總是如此充滿活力的。
丁瑜洲不禁感慨,一縷耀眼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忍不住伸手去遮陽,許久沒有見到這麽真實和溫暖的太陽了,丁瑜洲竟然覺得有些陌生,心中抱怨道:
蹲了三個月的牢房,一出來竟然這般不適應,要是在牢裏頭待上一年半載,老子我是不是得被人抬著出來?
丁瑜洲漫不經心地走出刑部牢房很遠,心中無聊地想著,正打算下一步該去哪,卻聽到身旁傳來阿元那熟悉的聲音:
“大哥,大哥,我在這,我來接你了,大哥!”
丁瑜洲驟然聽到阿元的聲音,心中一激動,抬頭,發現阿元正站在自己左側不遠處,身後停著一輛馬車,顯然這是專程來接丁瑜洲的。
阿元那激動的語氣充滿了高興和喜悅,宛如歌聲般美妙,又如同附近柳樹上的喜鵲叫聲,帶著歡樂祥和的氣氛。
丁瑜洲突然見到阿元,微微詫異,走向阿元問道:
“阿元,你怎麽來了,你怎麽知道今天我會被放出來?”
阿元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拉住丁瑜洲的手,喜極而泣地說道:
“大哥,終於等著你了,你終於被放出來了。妙真師父說你今日必然被放出來,果然沒錯,一大早我就來了,現在終於見到你了。”
阿元實在控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抱住丁瑜洲的腰,任憑淚水濡濕了丁瑜洲的衣衫,讓丁瑜洲覺得濕漉漉的有些刺癢。
丁瑜洲將阿元從自己身上拉開,一臉苦笑,說道:
“哎呀,阿元,不要這麽哭哭啼啼嘛,我又沒有死,我這是無罪釋放,應該高興才是啊!”
阿元趕緊擦掉臉上的淚水,笑嘻嘻地說道:
“嗯嗯,那我不哭了,應該高興才是。”
丁瑜洲勾了勾阿元的鼻子,驚訝地發現他的鼻梁高挺,甚是精致,與自己的鼻子有種同樣精致的美,心中不由得感歎阿元確實長開了,好比之前是一棵枯萎的小花,在經過一番調養休整後重新恢複曾經的飽滿圓潤,變得越發好看了。
阿元看到丁瑜洲安然無恙,雖然衣衫破舊,可氣質繼續著往日的氣度不凡,風度翩翩,知道昔日疼惜自己愛護自己的大哥依舊活在自己麵前,此刻已經逃離苦海。
丁瑜洲可沒有時間來傾訴離別的感傷,繼續追問阿元心中的疑惑:
“阿元,到底是誰救了我,快告訴我啊!”
阿元一臉神秘,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拉起他的手向旁邊的馬車走去。
阿元攙扶著丁瑜洲一起坐上馬車,放下了車簾子,看了看附近沒有人,才小心又謹慎地告訴丁瑜洲道:
“大哥,是妙真師父求皇上陛下下令釋放的你。”
阿元說完,臉上帶著崇拜和羨慕的神情,難掩內心的激動,期待著丁瑜洲同樣的表情。
可是丁瑜洲的表情卻出乎阿元的意料之外,丁瑜洲的臉上沒有出現那種驚訝和喜悅並存的表情,而是有些失望和懊惱。
丁瑜洲聲音緊張,繼續驚訝地問:
“她是不是在先皇祭日那天見到了當今聖上?是不是為了救我才委曲求全求當今皇帝的?”
阿元瞪大了眼睛看著丁瑜洲,一方麵驚訝於丁瑜洲在牢房裏為何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另一方麵是不明白丁瑜洲所說是何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阿元支支吾吾地說道:
“大哥……嗯,嗯,妙真師父是見了皇上……可……那是她自願的啊!”
丁瑜洲從阿元那吞吞吐吐的語言中得到了答案,雖然阿元不知事實真相,但是足夠讓丁瑜洲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何被無罪釋放的原因了。
在心中的憂慮得到確認後,丁瑜洲的心酸酸的,仿佛吃了一個天下最酸的葡萄一樣,那酸勁直衝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