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破局
掌櫃不是新手,自然懂夜綰綰話中的意思。
他驚訝的在於,竟然真的有人會借命術。這是一個比偷命,還要惡毒、還要困難的咒術,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以未出生的嬰兒魂魄為媒介,佐以被借命之人的心頭血與毛發,在焃鴠日,布陣施法。當然,最重要,也是最難得到的一樣東西。
承諾。
被借人之人,必須親口說出,可以將自己的命格借給對方。
夜綰綰從懷中取出一張空白的黃符,走到精神恍惚的廖振生麵前,放在他的眼前:“我需要你無名指,指尖血。”
俗話說十指連心,當真正與心髒相同的血脈,可以代替的心頭血的血液,隻有無名指的血液。
廖振生抬頭,眉眼中寫滿了混亂與疑惑,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夜綰綰救命不救世。
對方要如何從震驚中走出,不管她的事,她也不會去管。
“想要活命,就把你無名指的指尖血給我,戰場將成,命數已截。”
廖振生一怔,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悶棍那般,耳邊寫滿了“嗡嗡”的聲音。
須臾,他驀地起身,有些慌亂的衝進廚房,提著一把菜刀,就跑了出來。
隻見他揚手,麵色僵硬的,直直將刀口砍向自己的無名指。
夜綰綰眉心一蹙,以迅雷之勢衝到他的身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麽?”
廖振生像一個失了主魂的人,雙目呆滯的看著眼前人,癡癡的說:“你不是要我的無名指嗎?”
夜綰綰眉梢一揚,心下沉了沉,五味雜成,輕歎一聲,手腕一轉,強製的把刀從他的手上取下,“我要的是無名指的指尖血。”
說著,她垂下手,捏住他的無名指,指尖一點,將手指劃破,直接從懷中拿出一張黃符,將血滴在了上麵。
血液滴入黃符的瞬間,像入水一般,霎那間散開,漸漸看不見了顏色。
夜綰綰鬆手,對著掌櫃使了一個眼色,讓他過來看好廖振生。
精神有些崩潰的人,這會已經開始不受控製了。
夜綰綰可不想一會破局的時候,人又跑出來搗亂。
她捏著黃符,轉身走回了畫麵前。
仔細看畫的話,會發現其中一匹馬的眼睛,是紅色的。若在夜晚,月光照耀下,可能會看到紅光反射。
她抬手,將黃符印在那馬兒的紅瞳之上。
下一瞬,黃符一點一點消失在畫麵上。
當最後一絲黃色消失的時候,再看畫,就會看到那馬的額間,有一道黃色的印記,橫杠於兩眼之間,沒有一絲的違和感,仿佛是作畫時,直接畫在上麵的。
夜綰綰看了一眼黃色印記的長度,已經從額間,蔓延到了後背了。
細細觀察,可以看出那黃線離馬尾處,大概還有兩厘米的距離。
“當這根黃線走到馬尾,你的命,也就到頭了。”
清冽的話語,猶如尖銳的針尖,一下紮入廖振生的耳朵,刺痛瞬間拉扯他所有的神經,麵色瞬地一變。
從呆滯,變成的驚恐,瞪大了雙眼,如死魚一般,一瞬不瞬的看著夜綰綰。
夜綰綰抬手,一下一下,順著一個特定的方向,摸了摸畫上那匹被標記的馬兒。
畫上棕色的馬,宛若蛻皮一般,顯現出了少許赤色,漸漸變成的一匹與棗紅色的相似的馬兒。
“嘶——這難道就是嬰兒血所做?”
掌櫃因太過驚訝,倒吸了一口涼氣,訝然出聲。
夜綰綰沒有回頭,沉默的點了點頭。眸中浮起點點好似疼惜一般的神色。
她沒想到,施咒之人,竟連嬰兒體內,那最後的血液都弄了出來。
她輕輕搓了搓手指,一份異樣的觸感,讓她臉上的神色又黑了三分。
畫上有屍油。
那人還真是物盡其用。
對於嬰靈,她總多了幾分惻隱之心。
他們連這個世界都未見過,就被有心之人壞了命數,成為殺人越貨的工具,不分善惡,極難控製,在被使用完後,連無間地獄,都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若無人供奉,隻能灰飛煙滅。
“破陣容易,”夜綰綰回神,看向麵前的八駿圖,聲線中似乎帶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隻是,你在事後,是否願意供奉畫中被封印的嬰靈呢?”
嬰靈?供奉?
廖振生覺得自己好像出現了幻聽。他麵色未改,身子緊繃,雙瞳瞪圓的看著眼前人。
屋內的空氣隱隱陷入了凝滯,沉寂良久。
廖振生終於動了動僵直的身子,眼珠猶如被什麽千斤一般東西墜著一般,非常緩慢而困難的轉了轉,不自覺舔了舔自己的幹涸的唇瓣,聲音沙啞,好似被人掐著脖子一般。
“畫上鎖住的嬰兒鬼魂嗎?”
夜綰綰抿了抿唇角,重重的點了點頭。
“借命之術的媒介,就是未出生,但已經成型的嬰兒,用一些藥物,使其胎死腹中,魂與身分離,在鬼差還未發現時,收住魂魄。至於身體,可用可不用。”
嬰兒魂魄,三魂七魄還未完全形成,極易控製。在封入畫前,以飼養小鬼一般的辦法,用自己的血肉養著,畫封裝之時,將其魂魄打入陣眼之物。如眼前的棗紅馬。
隻是,這次的情況,還要更棘手一些。
那人甚至將嬰兒的屍體也取出了煉化,血液混入了顏料之中,屍油塗在畫上,做了一個隔層,好似蠟封一般,在一定程度上,擋住了鬼氣。在陣之前,讓人難以發現真正的問題。
夜綰綰來這,也算是趕了個巧,陣法將成,畫中的鬼氣再也封不住。
畫上的情況,讓她明白。
這人不僅要廖振生這一世的命,還要連他三世的福氣,也一起給拿了。
“大師,您知道這嬰兒的魂魄,是誰的嗎?”
夜綰綰搖頭。
“這我無從得知。隻是能將嬰兒的所有都捏在手中。我想,這應該是那人,自己養的吧。”
廖振生小聲的“哦”了一下,沒在開口,低下頭,好像在思考什麽一般。
但若仔細看,會發現他死死咬著唇角,之前慌亂不自覺攪著的雙手,這會死死的攥在了一起,青筋直跳。
夜綰綰回首,又將目光投在了畫上,耐心等他答案。
不過她心中隱隱有種感覺,想要讓廖振生放過這嬰靈,不太容易。
果然。
“大師,若我不想供奉,結果會如何?”
“不會如何。嬰靈將回到設計之人身邊,附在其背後,將將長在他的身上,變成鬼麵瘡,一點一點啃噬他的血肉,直至,男人被吃完,魂飛魄散。”
夜綰綰雲淡風輕的回答,連語調都沒有太多的變化。
廖振生心頭掠過一抹刺骨的快意,隱約帶起了點點瘋狂。
“這是他的報應,我為什麽要幫他減少罪孽!?我不要供奉!”
夜綰綰眸光閃了閃,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答案。
她將剩下的話語咽回了肚中。
嬰靈已經沾染了廖振生的血氣,若他願意奉養嬰靈,以虔誠的心洗滌嬰靈身上的罪孽,除了會積攢功德外,還可收回自己被借掉的命數。在嬰靈轉世後,可能會成為,他下一個孩子。
如若不然,嬰靈會帶著他的血氣,回到那人的身邊,反噬後所犯下的罪孽,將會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未來的命數,會變成什麽樣,無人可知。
這才是夜綰綰所說的——借出的東西,想要再拿回,就沒那麽容易了。
她斂了斂眸光,回頭,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廖振生:“我再問一次,你真的不願供奉這嬰靈嗎?”
“不願!”
廖振生十分幹脆的搖了搖頭。
夜綰綰看到了掌櫃的小動作,想要提醒對方換一個答案。
隻是,他的手被廖振生狠狠甩開了。
“哪怕是用你這一生的好運去換,你也不願意供奉嗎?”
她想了想,還是給了對方提醒。
借命的關鍵,是承諾。
她不知廖振生是在怎樣的情況,答應對方要將命借給對方。但大概可以猜出這人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說白了,嬰靈在這整出事情中,是唯一無辜的存在。
廖振生在聽了她的話後,緩緩挺直了自己的腰背,目色堅決的搖搖頭,刻意咬重了字音,說出了“不願”二字。
哪怕生旁的掌櫃不停的拽他的手,他也始終目光堅定的看著夜綰綰,沒有改變自己的注意。
夜綰綰收回目光,輕輕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轉身向畫,踮起腳尖,將畫取了下來,抱著有她半個人高的畫,有些搖晃的走出房子。
掌櫃想要幫忙,卻又不敢碰畫,一時動作變得有些weisuo。
而廖振生則在夜綰綰說出讓他供奉嬰靈後,臉上的神色就變得有些冷漠。
夜綰綰也不在意,獨自一人將畫抱出了別墅,之後隨意放在了院子裏某個地方。
她單手結印,喚出了自己的鎖魂鏈。
開了智的小家夥,一見她,就格外活潑的繞著她轉了兩圈。
她冷沉的麵上終於顯出了稍許柔和。
她點了點鏈尾,才轉了手腕,握住鎖魂鏈。低聲吟唱。
不遠處的在看到會自己動的銀鏈時,就不由驚住,呆呆的盯著銀鏈。
當吟唱咒語的聲音出現時,廖振生隻覺頭皮一疼,好似神經被什麽東西狠狠拽住了一般,疼的仿佛在刹那間失去了所有的神誌,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他感覺過了幾秒後,疼痛感又驀地消失了。
他癱在地上,睜大了雙眼,一臉迷茫的看著天空,緩了許久,才動了動,想要撐著地站起身。
豈料,他手一動,就感覺好像有風,直接傳過自己的掌心一般,又好像什麽都沒有一般,觸感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