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綰綰話音落下瞬間,隻覺周圍溫度驟降,好似連空氣都凝結成冰。
她看著眼前人身上顫動的霧氣,宛若翻滾的鉛雲,潮水湧動,好似頃刻間要將人吞噬一般。
她深邃如古井一般的眸子,忽而好似被人投入了一顆石子那般,泛起點點漣漪,波紋之間,滿是嘲諷。
“所以,我是猜對了嗎?”
她輕笑著偏著頭看著眼前模糊一團的“東西”,大眼忽閃忽閃,眸色一轉,寫著天真。
靜默幾秒,夜綰綰看著眼前的霧氣漸漸散開。
驀地,一張被毀的麵目全非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傷口似乎時間不長,卻也沒有得到有效的救治。潰爛的傷口,猶如崖邊扭曲的沙石一般,凹凸不平,看不到絲毫的縫隙,泛著陣陣惡臭,令人色變。
夜綰綰瞳孔驀地一震,愕然在眼底跳動,下意識的咬了咬唇角。
不等她回神,眼前人猛地湊到她的麵前,將臉完完全全展現在她的眼前。
饒是她有再好的心理素質,也忍不住輕聲驚呼了一下。
“桀桀,我還以為師妹的膽子有多大呢,不過爾爾。”
嘶啞的聲音,好似童話裏的惡毒巫婆一般,令人心生厭惡。
夜綰綰不自覺的偏開了頭,定了定心神,將目光收回。
柏珺凸起的雙眼饒有興致看著她的反應,隻覺有趣極了。
他不等對方的回應,“桀桀”的狂笑不已。
“小師妹,你是怎麽猜到是我的呢?既然你已經猜到是我了,那有沒有想過,我抓你來,究竟想要做什麽吧?”
夜綰綰半闔眼簾,掩下自己眸中所有的神色,頓了頓,沉聲道:“師兄,你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
柏珺挑了挑右邊僅存的半條眉毛,如死魚一般的眼中浮著濃濃的興味,看她仿佛像在看一個玩具那般,笑嘻嘻的說:“你猜吖。你不是很聰明嗎?”
夜綰綰默默咽了一口口水,緩緩抬眸與之對視,長而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她仿佛沒有看到對方眸上戲謔的眼神那般,細細打量了一下對方的傷口。
“你這是燒傷,已經潰爛了,按常理來說,這應該是沒有處理過新傷。可是縫隙間已經長好的肌膚,又說明,這不是新傷。這恐怕是你用自己做實驗,反複傷害之後的後果吧。”
“啪啪啪——”
柏珺聞之,忍不住抬手鼓起掌來。
“哈哈,小師妹,真沒想到,一段時間沒見,你這看傷口的能力倒是強了不少。這種情況下,還能麵不改色,不錯不錯。”
夜綰綰輕輕點頭,“謝謝誇獎。”
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好似沒有聽懂對方話語中的譏諷那般。
柏珺微怔,隻覺自己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那般,一點氣沒出。
“嗬,這聽不懂話的本事,也是見漲。”
夜綰綰依舊勾著唇,眸光淡淡的看著眼前人,沉默著。
須臾,柏珺嘴角的弧度漸漸放了下來。
他斂眸,眸色冷然的看著眼前人。
“小師妹,不如再猜猜……”
“停!”
夜綰綰抬手打斷他的話,偏頭癟癟嘴,一臉無奈的看著他。
“師兄,我們不如直接一年,我問你回答。或者直接一點,我說,是與否,你點頭或者搖頭就可以了。”
柏珺看著她自信的樣子,心裏拂過一些不適。
他趁參差不齊的眉毛蹙到一起,本就醜陋的麵容,顯得更醜了。
夜綰綰眸光閃了閃,沒有忍住低下了頭。
柏珺便以為,她現在有點心虛,怪笑兩聲,尖著嗓子說:“既然你提議了,我又怎麽能不依你呢?”
夜綰綰沒有抬頭,隻是勾了勾嘴角,輕輕笑了兩聲,微微閉了閉眼,語速極快的說:“虞城、鄴城的案子是不是有你手筆在裏麵?”
柏珺點頭。
“忻城的?”
“明夜的?”
“鍾離芙的?”
……
夜綰綰每說一個名字,柏珺點一次頭。
她問到後麵,麵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一臉陰駑的看著眼前人。
“就為了做一個長生不老的人?”
這一次,柏珺很淡定的搖搖頭。
夜綰綰蹙眉,眼中寫滿了不明。
“那你想要做什麽?”
“長生不老有什麽意思?不如一統天下來得好。”
柏珺嬉笑著說出這麽一句。
夜綰綰眉心皺得更緊了,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你TM是在逗我麽?”
柏珺發白的雙唇勾起一個優雅的弧度,給了她一個“有何不可”的表情。
夜綰綰眸色一沉,看向對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個瘋子,一言不發。
但她的腦子正在飛快思考著對方話中含義。
忽而,她想起孟菁禾在被控製的時候,想要的是自己身上的,閻烈的精魂。
“你想做閻王?”
她刷地一下起身驚呼。
卻在身子起到一般的時候,被對方用一根手指抵在了額頭,一下又被推到,跌倒在地。
“閻王?做閻王有什麽好的呢?一輩子都被困在地下那一畝三分地,終日不見天日,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樂子,還不容於天地之間,最後落的個身死神滅。”
夜綰綰心口一跳,清冽的眼眸不滿了疑惑:“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柏珺淺笑。
這笑容若是按在他以前的臉上,必是溫文儒雅。而眼下,卻隻讓人讀出幾分可怖。
夜綰綰依然有些不習慣的閃了閃眸光,靜靜地看著眼前人。
“自然是成神咯。”
神?
夜綰綰挑眉:“那不過是上古的傳說,你……”
“那閻王不是傳說嗎?”
輕飄飄的話語,讓她一時噎住,抿了抿唇,將剩下的話,吞回了肚中。
柏珺緩緩直起了身子:“師妹,凡事不要太過墨守成規,有很多東西等著我們去創新呢。你的出現,不就是天道,對我最大的恩賜嗎?”
夜綰綰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待我救出殷洵,再取你體內的精魂,你便會知道我的意思了。”
柏珺丟下這句話,便大笑著轉身離開了。
夜綰綰頓住,眸光凝凝的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在門關上的瞬間,看到了白玥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眼中的光耀,如眼前的光亮一般,隨著房門的關上,一點一點沉寂,直至完全消失。
須臾,夜綰綰耳邊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便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開始思量柏珺走前留下的話語。
柏珺現在的首要的任務,是要救出殷洵,那麽閻烈手邊的案子,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
而眼下,萬魂散盡,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了一個鬼魂。鬼門關也已經被關閉了,那麽他要怎樣去地府?
現在,地府全部掌控在包拯的手上,若是包拯知道了柏珺的真是目的,還會幫他的忙嗎?
這一點,夜綰綰算不出。
既然知道了對方的目的,想要阻止起來,也有了思路。
隻是眼下,她最重要的,是要從這裏逃出去。
在閻家的時候,她絲毫沒有注意,就著了白玥的道,被迷暈帶到了這裏。
她之前就已經想過了,能悄無聲息的把她迷暈的,就隻有一樣東西——白家的耶伽羅。
她猜想,這是白水為了保全自己而漏給對方的。
如果這裏就是柏珺的老巢的話,白水也很有可能被關在這裏。
她略作思量,試探著召喚了一下自己的鎖魂鏈,不料沒有絲毫的反應。
她愣了愣,又運了一下的靈力,臉驀地垮了下來。
“他們還真是謹慎,連我身上那一點兒的靈力都給封了。”
她撅嘴小聲吐槽了一句後,嘴角忽而勾起了一個淡諷的微笑,薄唇輕動,低聲念咒。
門外剛剛離開,沒走多久的柏珺,驀地感覺到一股靈力的波動。
輕若羽毛,若有似無。
柏珺腳步不由一頓,斂眉回頭看向關押夜綰綰的房間。
白玥見他突然的動作,不禁疑惑:“師伯,怎麽了嗎?”
柏珺抬手,讓其噤聲,緩緩閉上了眼,靜靜感受了一下周身空氣的流動。
風平浪靜。
他微微一愣,低聲反問:“難道是我的錯覺?”
白玥見他臉色似乎有點變化,心也跟著提了提:“師伯,出事了嗎?”
柏珺回神,冷臉搖搖頭:“是我感覺錯了。夜綰綰的三根重要的經脈都被我封住了。若她想要強行解封的話,必然會導致爆體,她不會這麽蠢的。”
他說罷,便收回目光,抬腳離開了。
白玥則訂在原地站了一會,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她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夜綰綰很有可能真的會冒著爆體而亡的危險,強行突破解封的。
隻是,這樣以感覺來說的事情,柏珺是不會相信的。
他們好不容易才把夜綰綰帶到這兒來,是不會讓她出事了。
活著的夜綰綰,比死了有用的多。
白玥思及此,略顯無奈的看了看柏珺的背影,和關著夜綰綰房間的房門,心底不由浮起點點不安,卻由不知該說什麽好,終是化作一聲輕歎,默默搖搖頭,抬腳追上對方的步伐。
而被柏珺認為絕對不會冒險的人,此時正在運力強行突破。
若是以前的她,肯定是不敢的,單不說之前她的功力不到家,連功法都背不全,怎麽敢用自己的小命去冒險。
但現在不一樣,夜綰綰得了自己師父最後的傳承。
最關鍵的是,她現在體內,有伽羅的樹心,就等於有了另外一份靈力儲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