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廊橋夜色（10）
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告訴她，她跟西南肅侯府世子有婚約，是兩家人從出生時就定下的，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所謂的未婚夫，在她的腦海中也沒有任何的印象。
直到西南肅侯揭竿而起，直麵挑戰腐朽的皇權，一道通敵叛國的罪名從天而降，落在了與西南肅侯府有婚約的乾天府尹府。她父親，乾天府尹，一輩子都在為朝廷賣命，可笑的是，僅僅因為一紙婚約，就被無辜牽連，除了她當時不在家，整個沐府，上下百口人，無一幸免。行刑的地點，就在如今安寧別院的廊橋橋頭。
這是她記憶裏，對所謂的未婚夫的所有印象，並不是什麽好的記憶，以致於她在麵對顧南夜的時候，內心深處其實還是有怨恨的，也許是這幾天相處地還不錯，讓她有一點點地迷失了自我，但是如今那些過往的，不堪回首的記憶，被一點一點地翻了出來，那些怨恨，那些憎惡，那些埋怨，也在一點一點地複蘇。
還有那其中徐老板不知道的，真正讓沐家頃刻間灰飛煙滅的原因，把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恨意一點一點地挖了出來。
西南肅侯府，背負著的是她沐家上上下下百餘人的性命。
父債子償，顧南夜是西南肅侯府嫡係傳人，無論對錯，無關因果，理應是她的死敵。
徐老板沒有看出沐雨色的異樣，說：“我去叫督軍進來。”
“好。”
沐雨色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情緒。等到顧南夜進來的時候，她臉上已經看不出來什麽痕跡了。
徐老板樂嗬嗬地讓人上了菜，說今天算是他做東，無論顧南夜和沐雨色怎麽說，他都死活不收賬。吃完飯已經差不多八點了，徐老板親自將兩個人送了出去，在沐雨色上車的時候，對她說：“色色啊，有空就來坐坐，不管怎麽樣，徐伯伯這裏，都有你的地兒。”
“謝謝您，徐伯伯。”
徐老板抹了一把淚，拍了拍沐雨色的肩膀：“去吧，照顧好自己。”
沐雨色上了車，似乎有了第一次，顧南夜再給她當司機也沒什麽了，她盯著窗外，中西風結合的乾州透著一股繁華奢靡的美，已經不是當年煙雨小調的乾州了。
顧南夜多看了幾眼身邊安靜如畫的女子，說：“沐秘書，我不知道徐老板跟你認識，是不是勾起了你不好的回憶？”
“沒。”沐雨色扭過頭來：“我還要感謝督軍，讓我還能見到唯一的親人才是。”
顧南夜遲疑地問：“沐秘書……是一個人嗎？”
“是。”沐雨色點頭，拳頭放在唇邊：“父親、母親、兄弟姐妹……都沒了。”
顧南夜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了幾分：“能問問是什麽原因嗎？”
她的目光平視前方：“前朝分崩離析的時候，各地軍閥割據，戰火燎原，死了很多人。”
“你很他們是不是？”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都是無妄之災，談何恨與不恨？”她語氣平靜地如一潭死水。
顧南夜沒有再問了，他的目中深沉如水，方向盤的上的手指頭似乎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發白。
“今天天色太晚了，明天反正周末，要不明天上午再去試試禮服吧？”
“好。”沐雨色沒有什麽意見，事實上她現在也沒什麽心情，腦海裏的那些記憶在不停地翻滾，她現在甚至都不想看見顧南夜。
把沐雨色送回家，顧南夜站在她樓底下，看見房間裏的燈亮了，她的影子倒影在了上麵，他沒有離開。看見她來來往往走走停停，直到燈滅了，他才驅車離開。
等聽到車子啟動的聲音，沐雨色才從床上起來，走到窗前，看著他的車在目光中漸漸遠去，昏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翌日，天晴
因為不是上班時間，沐雨色穿了裙子，是一件長袖雪紡裙，上麵是煙藍色，下麵是白色，踩著白色的高跟鞋，挎著黑色的包。
她下了樓，還是顧南夜，隻有他一個人。
他也沒有穿軍藍色的戎裝，換了一身西裝，是比較休閑的，同是煙藍色。
乍一眼，沐雨色呆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衣服的顏色，心裏思索著是上去換一件還是就這麽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顧南夜看見她了，朝她招招手。
沐雨色抿了抿唇，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他給她開了車門，然後關上門，繞到駕駛座。
“督軍等了很久嗎？”
“沒有，剛到。”顧南夜說，側頭看了一眼沐雨色：“旁邊有早飯，沐秘書應該還沒吃吧？”
“哦？”沐雨色果真看見了，看包裝不像是現買的，顧南夜解釋：“管家準備的，不是我。”
啊，該死，不應該這麽說。顧南夜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噗嗤。”沐雨色忍俊不禁，看破不說破：“好，原來管家準備早餐是用的軍部飯盒啊，那督軍替我謝謝管家。”
顧南夜囧，摸了摸鼻子：“嗯，會轉告的。”
顧南夜讓人準備的禮服是乾州最好的私人禮服定製坊，店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子，體態豐腴，風韻獨到，她是一名設計師。接到顧南夜到了的消息，親自迎了出來，正好看見顧南夜給沐雨色拉開車門。
沐雨色站了出來，顧南夜盯著她的臉，指了指嘴角
“什麽？”沐雨色茫然。
顧南夜伸出手指，落在她嘴角，輕輕地擦了擦，說：“有東西。”
是喝了粥之後留在上麵的粥漬，沒有擦幹淨。
沐雨色臉色微紅，有尷尬的，也有羞惱的。
顧南夜笑：“走吧。”
全都落在店主和周圍人的眼裏，店主眼眸中笑意越深，這還是督軍第一次親自帶女士來試禮服呢，她看時候差不多了，笑容滿麵地迎上前：“督軍，沐小姐，早聽聞兩位要來，已經準備好了，這邊請。”
沐雨色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沐小姐，這是一件改良的旗袍試禮服，督軍跟我說了之後我就覺得這件禮服非常適合您，如今見了真人，果不其然。”店主拿著一件複古式旗袍禮服過來，對沐雨色說：“試衣間在這邊，請您跟我來。”
“好，麻煩了。”
沐雨色進了試衣間，顧南夜坐在外麵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靠著沙發，臉上帶著笑，是讓人一看就覺得很幸福的笑，像是在等妻子試衣服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