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論道定心
程剛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黑下來了。
清晨踏著曦光，他們出征魘神眾照市分舵，為宮彌等人在角宿做下的血債，以牙還牙，血債血償。
手上染了十幾條魘鎧武者的生命，午後他們成功凱旋，然而五人小隊有兩人受了重傷，若不是嘉果的神奇，施楚和參齊星命運如何，尚不可知。
當然，這種想法是程剛在不知道李陽等人與暗處關注之前的念頭，當他得知李陽等人的存在後。
他突然明白了，這次不僅僅是複仇，還是對他們的磨練，以及考核！
在日暮之前，他們返回了角宿基地，施楚和參齊星被醫療人員帶走安置。
程剛也回到了房間內，身心俱疲，這種無形的疲憊感，從林子陽倒在血泊中那一刻，突然從心頭湧起。
他也不知這種疲憊感是怎麽回事，可能因為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激烈的戰鬥，也或許因為那些橫七豎八倒地的，外貌、衣著跟自己沒有什麽太大區別的屍體。
亦或者是因為在那個將鎧境二段的魘鎧武者身上損失了部分靈魂之力，戰鬥結束，精神鬆懈下來，這種後遺症才陡然出現。
總之，回到基地後，謝絕了所有人的關心，彼時彼刻他就想馬上回到床上，大睡一覺。
然而，看到鏡子裏的自己，一身血汙，額頭和發髻有著斑斑血跡，極度疲憊昏昏欲睡的程剛，還是堅持著洗了個熱水澡，連帶著把頭發和臉都認真細致的清洗了一遍。
換下來的衣服和鞋襪，被他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些後便再也堅持不住了，清潔溜溜的身體沾到床鋪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醒來後的程剛坐在床沿，目光有些呆滯，半晌之後他緩緩抬起雙手，怔怔的望著這雙手默然無語。
這一覺，詭異的沒有做夢，但腦海中似乎有很多淒慘的嘶吼，就像那些死去的魘鎧武者的亡魂在哀嚎一般。
“叮咚~”
屋裏陡然響起的門鈴聲喚回了程剛的思緒，他從床頭的衣架上取下睡衣穿上，爾後俯身踢踏上拖鞋，最後抬起頭，雙手使勁揉了揉麵頰，拉開臥室的房門走了出去。
來到大門前，程剛從貓眼裏看了一眼，眉頭抖了抖詫異的打開門微笑道：“顧大哥，你怎麽來了？”
顧伯衝抱著膀子，穿著短袖灰色汗衫，笑眯眯的站在門口，“睡醒了？”
程剛輕笑一聲，抬手揉了揉眼皮隨意道：“還行，不知道怎麽的，就感覺很累，躺下就睡著了，而且竟然沒有做夢，很神奇！”
顧伯衝挑了挑眉笑道：“出去走走？”
“啊？”
程剛微怔，第一反應是上哪兒走，壓馬路不應該找個女人一起嗎？
第二反應是可能找自己有什麽事情，於是他笑道：“好啊，稍等我一下，洗把臉，清醒清醒。”
顧伯衝點點頭，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外，靠在門框上遙遙望著。
片刻後，程剛換了身衣服，兩人並肩離開休息區來到樓外，從魘神眾分舵回來的時候他沒有注意，此時昏暗的天色下，外麵喧聲一片。
好多建築工人打扮的人，忙碌著重建被宮彌他們毀壞的建築。
“這些人算是組織的內勤人員，幹什麽的都有，基地內的事情是需要保密的，肯定不會讓社會上普通的建築人員來施工。”
顧伯衝看到程剛遙遙望著工地上的人群，笑著解釋道：“他們的進度很快，不用兩天，這些毀掉的建築就能恢複原狀了。”
程剛收回目光，看向顧伯衝輕笑道：“顧大哥特意算好了時間，等我起床，肯定是有什麽事情吧！”
顧伯衝笑道：“有，算是有吧！”
程剛詫異的眨了眨眼，他又笑道：“跟我走走，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不待程剛反應，當先向基地後方走去，程剛愣了下，快走兩步追了上去，“去哪兒啊，顧大哥？”
顧伯衝側首笑道：“跟我來就是，到了你就知道了。”
“聽他們說，你回到基地就回屋睡覺了？”
程剛微怔，點點頭道：“不知怎麽的，就是感覺很累，可能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吧！”
他如此說著，找了一個還算正當的理由，但其實心底他大概有些清楚自己是因為什麽。
隻是那個原因，不太好說出口。
顧伯衝咧嘴笑笑，收回目光望著前方漠然道：“我是前年的八月份加入的角宿，跟我同一批覺醒夢鎧，加入角宿的人有十一個，你猜，現在還活著的有幾個？”
程剛愣了下，心頭輕顫，沉聲道：“不想猜！”
顧伯衝長歎一聲幽幽道：“是啊，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知道，隻是你知道嗎，那個時候覺醒夢鎧的人非常稀少，宿主跟我說，往往幾個月才能找到十幾個人。”
“因為人手非常緊缺，所以隻要有任務，不管你修為多低，都會被派出去！”
“就像迷霧區，沒有覺醒夢鎧的普通人，進去後會被夢境世界的能量異化，成為靈種，或者發生病變而亡。”
程剛睜大眼，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所以，就算是剛覺醒的兵鎧境一段，在迷霧區都要比普通人強大，就算是平常人覺醒，在迷霧區也要比訓練有素的軍人強大。”
程剛輕輕頷首，那是肯定的，訓練再有素，那還是普通人，沒有覺醒夢鎧在迷霧區，會異化。
連自保都難，如何解救別人，封印時空裂隙。
顧伯衝似乎沒想著程剛的回應，而隻是找一個傾訴者，“這一年多來，我們參與了三次迷霧區的戰鬥，五次跟魘鎧武者之間的戰鬥，於是，到現在為止，我們那批人，加上我，還活著的隻有三個……”
“三個……”
程剛震驚失聲，三個？十一個人，一年多時間死了八個嗎？
“對，我、老林和老時，是同一批的，老林的天賦比我好很多，但因為入夢難，修為提升的同樣緩慢，當時他老婆跟老林是一起加入角宿的，我們好多老夥計很是羨慕，嗬嗬……”
說著顧伯衝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那是我們第一次出任務，進入迷霧區，卻沒想到成為很多人的噩夢，以及老林痛苦至今的夢魘。”
“我們遭遇了覆麵蛛群，有雌性覆麵蛛統領的覆麵蛛群，一場遭遇戰，犧牲了三人，宿主了也受了傷，隨後又被魘神眾的人埋伏，有兩人被奪靈而亡，這其中就有老林的妻子。”
程剛猛的瞪大眼，奪靈，參齊星也遭遇過，而他，也差點被奪靈。
顧伯衝長歎一聲，嗓音沙啞起來，“從那以後，老林就跟瘋了一樣，恨極了魘神眾，恨極了魘鎧武者，雖然後來我們複仇了，但人死不能複生。”
“就像今天一樣，即便我們千百倍的去複仇，這依然無法彌補我們心中的傷痛。”
說到這兒，顧伯衝扭頭看向他沉聲道：“程剛，你們在基地遭遇襲擊的時候，老林的隊伍在迷霧區也遭遇了魘神眾的埋伏，五個人的隊伍，小林和冬來當場被殺，而石頭……”
“他被奪靈了……！”
“即便老林和衛嬪，也都是重傷！”
程剛愣住了，石頭？石來章？
那個笑起來很是爽朗的年輕人，好像比自己大三歲，他們這批人學習兵器技的時候，劉薇和左玲那一組就是石來章負責的。
他死了？
被奪靈死的？
猛然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難過從心底，一瞬間填滿了胸腹，再然後難過變成了憤怒和殺機，“該死！該死，該死啊！”
顧伯衝猛然大喝道：“對！他們該死！魘鎧武者從覺醒的那一刻起，就決定了必須奪靈一名夢鎧武者，要想自己的修為提升、進步，就必須殺死一名夢鎧武者！”
“這是什麽？”
“這是生死之戰，魘鎧武者的覺醒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心中對六欲有執念！”
“沉迷於力量的強大，他們就必須奪靈夢鎧武者，被奪靈，九成九會死！”
如此，嘶吼了片刻，顧伯衝平靜下來，緩緩說道：“我第一次殺人，殺魘鎧武者，跟你現在的狀態相似，我們瘋狂的複仇，手上沾滿了魘鎧武者的血。”
“然而複仇之後，我迷茫了，困惑了，都是華夏人，何須如此？”
“那時，宿主跟我說，自古至今都不是按照種族和血脈來劃分立場，而是以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古皆是如此！”
“我們的道不同，注定廝殺！”
程剛眼眸中的迷茫漸漸被掃清，困厄的意誌緩緩衝破枷鎖，再次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