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信

  八月中旬,我收拾好了東西,住進了位於郊區的二中校園,那裏很安靜,不繁華,也很小,我暗暗地對自己說:“我就要在這樣的校園裏度過我三年的高中時光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說不清楚自己是遺憾還是平靜,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複雜的心情。


  剛進入二中的時候我誰都不認識。因為我是那種慢熱的人,所以平時很少和那些新同學說話,我每天的任務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


  也許是沒人說話的日子實在太令人憋悶了,所以我開始試著和別人交流;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到了高中之後,我以前那套交際手段似乎完全不管用了,一時間我有些手足無措。但我仍然堅信,過一段時間,這種情況是會改觀的。


  雖然我長得不漂亮,身材也不好,但我良好的性格和真誠的心,一定能夠在美好的友誼中過完我的高中生活。


  開學後兩周,我突然收到了陳桐粟的信,當時我真的是驚訝得下巴都掉下來了,因為感覺中考完之後,就不會跟他再有任何交集,我們之間的緣分也隻有短暫的三個月而已,卻沒想到他居然給我來了信。


  我感覺這件事情肯定跟李衍樂有關。一口氣看完陳桐粟的信,我心裏隻餘下了兩個字:驚豔!我從來都認為現在男生的文字若是有豪邁大氣、縱橫今古的感覺就已經很優秀了,驚豔這個詞從來都是女性文字的專利;但是從陳桐粟的信裏,他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明豔、哀傷和些許頹廢,讓我真正地從心底戰栗,他的信流光溢彩,晃得我頭暈目眩。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我在他麵前唯一可以引以為傲的東西都沒有了,他懂的哲學,我不懂,他的文采,我及不上,我終於知道,所謂天才二字,就是為他這種人而造的。於是,喜歡上他這個人,從喜歡上他的文字開始。


  他在信裏說到他自己,說到李衍樂,說到他對她的感情以及他的困苦。


  我幽幽地歎氣,拿起筆,不知道如何寫下我想告訴他的話,我怕我的文字太拙劣,寫得太粗俗,也怕自己看過的書太少,沒有深度。


  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我小心翼翼地下筆,甚至還檢查措辭、語氣,這樣一來,反而失卻了我原有的水準,本來可以簡簡單單講清楚的話,都被我寫得莫名其妙,讓人似懂非懂。


  我的信和他的信擺在一起,對比太明顯,自己的暗淡無光,而他的則光芒萬丈。


  我戰戰兢兢地把信投入信筒,心裏想著他看到我拙劣的文筆後,還會不會再來信,可是我知道我心裏是渴望的,渴望再看到他那驚豔的文筆。


  為了弄清楚陳桐粟來信的事情,我給李衍樂打了個電話。


  聽出我的意思後,她本來還想推卸責任,後來在我再三的追問之下,隻好結結巴巴的說:“嗯,我……把你寫給我的那首詩送給他了。”


  “啊?!”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拜托,那是我送給你的好不好,你怎麽能夠隨隨便便地就送給別人呢?而且我不是跟你說了那首詩本來是情詩嗎,你這樣給人家,人家會怎麽看我呢?”我連珠炮似的發問,李衍樂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嘿嘿”地笑著,“你怎麽能這樣呢!”


  我又說了一句,她居然沒有半點辯解,隻是緩緩地說了一句:“你不是喜歡他嗎?我就幫你啊!”一句話真是氣得我七竅生煙,“誰喜歡他了,你不要老是自作主張好不好!”


  “那怎麽辦呢,人家都已經看到了,而且也跟你寫信了。”她無可奈何地說著,聲音裏帶著陰謀得逞的竊喜,“我怎麽知道。”


  我無語,我也徹底拿她沒辦法了,木已成舟,我又能怎麽辦,可是,陳桐粟喜歡的是李衍樂呀,我再怎麽努力他也不會喜歡我的,我是如此的平凡,既沒外貌也沒身材,我怎麽能夠奢望他這樣才華橫豎都溢的人看上我。


  高一的生活仍然不是很順利,我呆在二中快兩個月了,還沒有遇到一個很好的朋友,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我已經盡力去接近她們了,可那些女生仍然跟我像隔了一層膜似的,平時也對我愛理不理的,隻有同寢室的同學,跟我的關係還稍稍好一些,我反複思索我這是怎麽了,我交友的方式沒有變,待人也很真誠,可是為什麽我初中的時候朋友那麽多,在這裏卻常常覺得寂寞呢?


  我以為我自己做錯了什麽,可是又沒有告訴我錯在了哪裏,我在鬱悶和不知所解中度過每一天,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處理人際關係這方麵的力不從心,我原先的那種自信仿佛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論文筆,比我厲害的大有人在,論人際關係,我現在的狀況根本就不叫有人際關係,這種鬱悶的狀況直接影響到了我的學習成績。


  後來我又收到了陳桐粟的信,他仍然像上封信一樣,說他和李衍樂的事情,他說到他和李衍樂成為好朋友後向她表白,可是李衍樂卻不給他答複,一整封信都是在說李衍樂和他自己,很少提到我。


  從他的信裏麵就可以看出,李衍樂的做法完全是徒勞的,他雖然因為那首《上邪》而給我來信,可是卻把我當做了他的垃圾桶,也不問問我願不願意。


  在這場事件裏,我所處的位置是多麽的委屈,我居然要安慰我喜歡的人,還要告訴他,不要放棄那個他喜歡的女孩,而那個女孩,竟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原來那些肥皂劇裏發生的三角關係不是因為編劇寫得多了而爛俗,而是因為太貼近生活了,所以才會真實得讓人無奈。可是這又如何呢,我還是喜歡上他了,而且繼續在喜歡。


  在跟陳桐粟通了幾封信之後,他突然打電話說要來看我,我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會不會很失望。


  後來他打電話跟我說他星期天不會來了,我雖然嘴上表現出有些遺憾,但心裏卻有些竊喜。


  那個星期天,我正躺在床上睡覺,突然有外班的人來叫我:“任米雪,外麵有個人找你。”我問:“誰啊?”


  我確實不知道那是誰,但是另一個聲音告訴我,是陳桐粟。


  “不知道,是個男的,不認識。”她望著我狡黠地笑著。一看到她的表情,我幾乎就已經確定了來得人就是陳桐粟。


  我趕緊起床,穿衣,穿好衣服後,我並沒有馬上出去,而是在心裏默默地想著自己的這身衣服是否合適,他看到我會怎麽樣。


  我走出女生寢室的大門後,馬上就看到了戴著帽子的他,黑色的眸子在帽子投下的陰影中一閃一閃,我朝他笑起來,在那一秒鍾,我居然緊張得不知道說話了,最後還是他先開的口,他淡淡地說:“你沒想到我會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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