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誰也搶不走
任米雪對著男人露出甜美的笑容，柯哲瀚看著這樣的笑容，心神有些飄蕩，他伸出手在任米雪的臉上輕輕的掐了一下，任米雪本能的往後一躲，柯哲瀚尷尬的縮回自己的手：“那你好好休息，有時間我在來看你。”
“嗯嗯。”
這時她感覺頭有點暈，好像看到了什麽，一個個人物，一張張畫麵，可顯示的並不是現代，而是古代。
幽夜城從龍衛皆知守城大人秦拭雪公正裁決鐵麵無私。城中各位也皆知這位小秦大人將來要接秦獨鋒城主的班子，對他多有尊敬之意。
不過這位小秦大人確實不苟言笑，並非性子冷，確切得說他可能平日忙得腳不沾地，覺得多餘的表情沒有必要。
甚至於與他相熟的摯友跑來拍著他的肩膀講：“誒，我要成親了，記得過來喝喜酒！”這位小秦大人正束發整理錦帽，專心致誌擺正帽上的南珠，鹿目上睫毛低垂，輕聲應答：“嗯。”
“……你這也太沒意思了吧。我這是要成親，你怎麽跟我去每日巡邏一樣。”
秦拭雪聽罷，努力表示了一下震驚之情，才算敷衍過去。並非他對這些人生大事沒有感觸，而是幽夜城避世已久，整個城都運作為一座日複一日重複的閉環。
秦拭雪受叔父教導多年，對周遭一切變化都無比敏感。甚至一早就能算出來熟人將來會與哪位姑娘喜結連理——畢竟城裏同輩份的人員名單他背得爛熟。這沒什麽值得驚喜的地方，他的生活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眼就能望到頭。
秦拭雪時常有種幽夜城會在不斷重複的運作中悄無聲息沒落的感覺。他大概也會與這城一樣。
於是好比死寂的潭水突然闖入一尾巨大的活魚滿場攪和。從少俠闖進幽夜城那天開始，秦拭雪覺得自己一眼能望到頭的生活就這麽完蛋了。
先前確實有一絲厭煩一板一眼地過日子，沒想到未知來了他才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喜歡那種，雖然無趣但能一手掌控的生活。
麵前這位八荒少俠就是攪和盛宴的開場涼菜。
“小秦大人，今日也特來叨擾。嗯……我還要跟你打一架嗎？”少女眼神遊移，清秀的麵目上略有難色。秦拭雪拿出長刀語氣並無半分波動：“城外人入城都需通過試煉。”
“可我這周每天都來，我都肩疼好幾天了，今天能不能通融點？”這八荒少俠倒也真不客氣。說句實話秦拭雪在幽夜城長這麽大，從來沒人敢跟他討價還價，就連熟人要成親都不請假，找休班日子自己辦喜事。
秦拭雪覺得自己對這外頭地界來的少俠已經夠不講規矩了。少俠說肩疼，自然是因為頭一次她要入城試煉，一身功力根本打不過他。秦拭雪哪怕用了三成力，少俠來不及躲避，還是一掌打在少俠肩頭。
秦拭雪自己都發覺力度沉了。
但沒想到這姑娘相當固執，挨了一記齜牙咧嘴憋著勁又爬起來，完全不管不顧非要入城的樣子。
秦拭雪當時想著他總不能把人家打死，況且姑娘長得也不像壞人，幹脆假裝試煉結束把人放進去了。
放了就有些後悔，想當年明月心也一臉人畜無害進城大肆屠殺。
可是……秦拭雪看麵前這個真的很認真跟他講條件的八荒少俠，覺得大概率也沒什麽：
畢竟連他都打不過。
“試煉是規矩，在下也——”秦拭雪想說在下也不能破壞規矩，但在下能放水，開閘泄洪的那種。
對方身旁突竄出一黑衣男子，上手就搭人少俠肩膀一臉了然之色：“得了吧你，我就說這人死板得很！你這就是天天來月月來年年來都得幹架，你還想讓人給你幽夜城通行牌子，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男子有著與秦拭雪相似的鹿似的眼睛與圓鼻，說話簡直不給麵子。秦拭雪聽罷那句’死板’，胸口莫名其妙竄上火來，好在語氣還鎮靜：“誰說我不給。”
“……真的假的？”那黑衣男子眉峰詫異一挑，少俠就忙著給他一記腦瓜崩，扭頭衝秦拭雪抱歉地笑：“小秦大人，要是不合規矩為難到你，還是不要給我破例的好。別聽他的。”
秦拭雪看著對麵那毫無規律可言的男子，反倒更不想提規矩二字：“你既以後來的日數多，給張通行證也沒什麽，以免耗費時間。我也並不是每日都有空閑試煉。”
此話一出，少女的眼睛都跟星星一樣亮起來：“謝謝小秦大人！我下次定帶謝禮來！”
“那我呢？”見少俠這就歡天喜地地跑了，黑衣男子指指自己，神情相當無辜外加理直氣壯。秦拭雪瞅著他麵色冷漠：“您不是自己憑本事就能進來嗎，要這累贅之物幹什麽，好哥哥。”
’好哥哥’仨字簡直吐詞清晰咬牙切齒。於是對方的眉頭果然也皺了起來。
秦拭雪認為方才自己想錯了，少俠還算不上攪和盛宴的開場涼菜，他這便宜哥哥才是。
他是知道自己當年有個被人販子拐走的倒黴老哥，誰能想到兜兜轉轉十幾年，人做盜聖跟他這種根正苗紅之人不對付就算了，還找回來。
當初少俠頭一次進城壓根兒也不是跟他試煉才進去的，試煉是第二回。
秦拭雪見識過這少俠的膽大包天完全因為他那便宜哥哥秦妙手——仗著自己輕功了得拐著少俠就闖進城來了。從龍衛還以為進了什麽不得了的歹人，當天一片混亂。
幽夜城幾十年銅牆鐵壁的名聲粉碎，宣揚了個寂寞，要多掉價有多掉價，真是謝謝秦妙手。
說句實話秦拭雪都想按著秦妙手暴打一頓，可問題是這便宜老哥也沒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打聽了一下差不多也跟少俠似的算得上兢兢業業服務江湖，他揍人家實在太不敬，壞倫理綱常。
當然憋著也難受。
秦妙手因白玉京之事找上幽夜城幾月之久，秦拭雪還是沒法給他好臉色看。他一大宋公務員，從小到大中規中矩，天降大哥完全不講規矩不講理，這誰頂得住。
說話不靠譜三觀也是歪的，秦拭雪都要哭家門不幸，真不如這輩子都別相認的好。何況三句話不離跟少俠說他死板，秦拭雪當真覺得自己活了十幾年都沒如此大情緒波動。
就很想抽刀送他個連招套餐。
罷了，秦拭雪看對方氣得嘟嘟囔囔閃身，真又輕功躥進城裏。心說自己被批成死板也真不虧——他確實對人家態度蠻惡劣。
可總而言之不知為什麽就是不順眼。一點辦法都沒有。
少俠再來的時候真的帶了謝禮，隻是這些東西……秦拭雪心中當著送禮人的麵看禮物挺不禮貌。可少俠分明捧了個百寶箱給他，麵上憋得通紅。
長輩給小輩送生日賀禮才會送百寶箱。秦拭雪當下也明白過來少俠送禮，有秦妙手攪和的成分在裏麵，至少出謀劃策肯定是有的。他倒也沒說什麽，跟秦妙手不對付，少俠總不至於為難他。
況且往後說不定要來往。
他掀開箱蓋，映入眼簾的先是一隻牛皮紮染好的小人，色彩豔麗一身戲子裝扮，精致繁瑣程度不輸什麽擺件佩環。秦拭雪瞧著愣了愣，少俠趕緊出言，口氣相當為難：
“是，是杏園的皮影……底下還有荊湖的葫蘆，東越百草結，然後開封的手劄和紙鳶……”
少俠真恨不得來個人一刀把她殺了算了，她要給秦拭雪送謝禮，秦妙手非出些幺蛾子。
人小秦大人少說也二十歲大老爺們，她送一堆哄孩子的東西，秦妙手還信誓旦旦打包票人家肯定會收。少俠也拿不準這盜聖同誌到底想幫她還是想害她：
“……秦兄說你在幽夜城應該少見這些零碎物件，我就去選了這些。”——實在不行就把秦妙手供出去，好兄弟就是拿來賣的。
真沒想到人家愣了愣，不動聲色把箱蓋小心合上：“這倒也沒說錯，秦某謝過少俠。”
少俠人就聽傻了。接觸秦拭雪半月有餘，隻覺這是位循規蹈矩一板一眼的幽夜城鐵麵無私守城大人。結果本質上仿佛土地主家的老實孩子，人壓根兒不知道什麽叫樹立高大人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