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這麽傷
圍巾上殘留的溫暖氣息瞬間取代了暴露在寒風中的刺骨冰涼。
“小心別感冒了,不然我可不好向許叔叔交代。”
這天晚上,馬心想訴說了許多在大學裏發生過的事情,任米雪不由得心生向往。
當馬心想問起她的學習如何,任米雪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隨即安慰地撫了撫她的頭。
凍得有些麻痹的手心透過頭皮傳來的真實觸感,任米雪卻不覺得冰冷。
“肯定又是數學不過關了吧,小思都沒有教你嗎?”
“有,淺一些的我還能聽懂,複雜點的他就會老說我笨。”
馬心想輕聲淺笑,“我這幾天會幫小思輔導,你要是有空就過來吧。”
“嗯,好!”
雖然隻是簡單的散散步,聊聊天,對任米雪而言卻已經是這半年來最快樂的事了。
那之後的兩天,任米雪每天都不定時的到唐家去串門,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見到想見的人。
這短短的兩天時間裏,她再一次重溫了當初在唐家生活過的點點滴滴。
從大年三十那天開始,任米雪一家回到鄉下爺爺家過年,在之後就是忙著走親戚。好不容易回來想著去找馬心想,卻又碰到他每天忙著的同學聚會,本就所剩無幾的假期就這麽被生生錯過了。
馬心想返校那天馬心思跑到她家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送行,她才在火車站見到了他。明明距離上一次見麵才不過幾天的時間,卻恍如過了一個世紀。
送行那天,任米雪手裏捧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玻璃瓶,裏麵是用五顏六色的塑料管子折成的星星。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學校裏的女生就開始風靡這玩意兒,她們把這個叫做幸運星。任米雪偶爾興起的時候也會擺弄著玩。自她十五歲生日那天開始,任米雪每次隻要想起馬心想,就會折上幾個幸運星丟進自己特意買回的玻璃容器裏。每當閑下來時她則會疊上更多,漸漸的幸運星就裝滿了整個玻璃瓶。
任米雪想要把它送給馬心想,希望他無聊時看到它,能夠想起為他日夜牽掛的人。
馬心想接過玻璃瓶時臉上依舊是一副燦爛的笑容,讓人看不出他心裏真正在想些什麽。
他並沒有對任米雪多說什麽,隻是淺淺地說了聲“謝謝”。
任米雪問他是不是又要等到暑假才能回來,他說:“也許不會回來,想在學校裏認真溫書,暑假的時候也想打打零工。”
他的回答讓任米雪原本抱有一絲期待的心瞬間跌入了穀底。
人們總說大學生是自由的,可他卻恨不得把每一天的時間都用忙碌來填滿。
離開前,馬心想一直看著默默佇立在車廂外的任米雪。有那麽一刹那,任米雪仿佛看到了他眼裏閃過的晶瑩淚光。她本想再看仔細一些,但他已低下頭附在她的耳旁輕輕說了一句。
其實,看到任米雪拚命抑製住隨時可能會奪眶而出的眼淚時,從心底裏湧出的哀憐讓馬心想幾度想要將楚楚可憐的她攬入懷中,可是理智卻告訴自己不能這麽做,他有著太多太多的顧慮。原本是想要安慰她的,可開口卻隻是一句:“小雪永遠是我疼愛的妹妹。”
站台的廣播傳來機械式的女聲,任米雪默默地看著馬心想消失在車廂裏。火車緩緩開動,他的背影逐漸遠去,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能感覺到,她心裏那隻為馬心想築造的小世界正隨著他的離去而天塌地陷。
任米雪把手伸進背包裏摸索著,那裏麵裝著本想還給他的灰色圍巾,可現在她隻想自私的擁有它,隻有這樣才能讓她知道以往的幸福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隨著人群的散去,月台逐漸變得空曠淒冷,徒留她一人無助的抽泣,全然不知默默站在她身後冷眼旁觀一切的馬心思。
馬心思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支離破碎的聲音,這聲音不知是發自他的內心,還是眼前正蹲坐著不斷抽泣的女孩。
他明白她的無助與絕望,正如她帶給他的一樣。
任米雪不記得她在車站裏哭了多久,也不記得她是怎麽回到的家,隻記得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的細微的腳步聲。
開學那天,任米雪剛走到課桌旁,江如雲就衝著她的臉盯看了好半晌,“你這是怎麽了?假期過得不好?”
任米雪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無論喜怒哀樂都會透過表情直接表現在臉上,這一點與馬心思不謀而合。
任米雪靜默不語,硬是從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將話題敷衍帶過。
“我剛在樓梯口碰到心思,他臉上掛著和你一樣的表情,你們吵架了嗎?”
“沒有。”
“難不成是失戀了?”
任米雪知道這是江如雲的玩笑話,可心裏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馬心想在火車站時對自己說的話。
開學的第一天是大掃除,任米雪將自己負責的部分做完正準備回家,經過高中部教學樓前那棵象征性的大槐樹時,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以前她經常會像這樣站在樹下看著教室裏埋頭苦學的馬心想,而今,一切都沒改變,隻是那間教室裏已不再有他的身影,徒有片片回憶珍藏在心中。
任米雪在大樹下呆站了許久,回過神來才發現因為大掃除而嘈雜的校園變得安靜了許多。走到校門口時馬心思已經扶著自行車在邊上等著了。
看到姍姍來遲的任米雪,馬心思忍不住埋怨道:“難道你們班裏就隻有你一個人大掃除嗎?”
心情欠佳的任米雪也沒來由的發起了脾氣,“你可以先走,我又沒讓你一定要等我。”
“喂,我好歹也站這等老半天了,發發牢騷總可以吧。”
一路上任米雪都靜坐著,馬心思見她心情不好,給她講了一則冷笑話:“話說某天,兩個同學在教學樓走廊挨著欄杆嬉笑打鬧,被老師看見了,老師語重心長的對他們說‘我有一個大學同學,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摔死的’。”
說完,馬心思還很配合地大笑了幾聲,誰知身後的人毫
無反應。他想著再講另外一則,剛要開口,就被身後細小的聲音打斷了。
“馬心思,上次的事把它忘了吧,我沒事,你不必費盡心思逗我開心。”
馬心思深知她指的是火車站一事,可為了不讓氣氛變得沉重隻能裝傻,“什麽事?哦,你說前兩天?那個我早忘記了。”
“是麽,那就好。”
他知道她指的是上次在火車站的事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為的是他從小到大最依賴的哥哥。
馬心思當時的感受特別真切,她的眼淚,她的顫抖都在牽動他每一根神經,讓他如何忘得掉。她根本不知道,他的難過並不亞於她。
時間可以讓傷口化膿,愈合,結疤,但卻無法從根深蒂固的心底滋長蔓延至表皮的疤痕淡化掉,它用它那觸目驚心的麵目時刻提醒著,那是屬於你的不可忽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