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心中神
不像自己，曆史書上寫的明明白白，老師們人工教授，他也咬著牙學了十幾年，如今身臨其境，方才豁然開朗。
“因為皇帝也是凡人，沒有三頭六臂，整個天下這麽大，皇帝能接觸到的，也隻有朝堂上那數百臣子…”。
他這樣講，柯頡一聽便懂了：“所以皇帝就像下棋的人，大臣就是棋子”：小書生隻感覺腦門一涼：“那這棋子也太多了…”。
可不是嘛，整個龐大的朝廷官員體係，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棋子，皇帝每天上朝，控製著大棋子，大棋控製中棋，中棋指揮小棋……最後才到百姓的錢袋。
這一層一層的，就是階級，百姓的糧食經過這些層層的過濾，雁過拔毛，便是剝削。
所以這個問題近乎無解，在穀小滿的曆史中，足足過了兩千多年，這才有了比較好的解決辦法。
想明白這一點，饒是柯頡這種天才，在小小年紀，圍棋便已經入道，也不禁感到有些怯弱。
是何等人物，才能以天下為棋盤，將人心作戰場？
這盤棋實在太大，也太驚心動魄了，遠非人力所能完善。
穀小滿及時的補了一刀：“而且這些棋子，還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私心”。
圍棋有黑白分明，這盤人間之棋卻沒有，可能上一刻他還是白色的，下一刻就變成了黑色，可能它本來就是灰色的…
圍棋的棋子有兩種選擇，人性卻是複雜無比，千變萬化…
這也是為帝王之術最難的地方，倘若看不通人心，便坐不了那更高的位置。
同樣的，帝王能看清人心，便能看清人性，知道劉邦斬白蛇，真龍天子傳說是假，史記中也有記載：所謂“大楚興，陳勝王”的預言，其實是藏書魚腹。
這些所謂神異事件，都不過是人自己造出來的，曆朝曆代不約而同，共同締造的“心中神”。
於帝王而言，心中神不過是工具，用來維持封建統治罷了。
所以，有人苦苦維持庭深高牆，就有人會不信邪，搞點不一樣的。
譬如王莽這個“莽夫”。
人莽，偏偏又是個理想主義者，他在西漢末年的廢墟上，在這個公元初的零世紀，就能搞公有製，就敢均田賦，實在是莽的一批…
不是所有皇帝都會發出：“富者規地千裏，貧者無立錐之地”的感慨。
更多人是“何不食肉糜”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難怪往後曆朝曆代，多有文人批判王莽篡漢，乃是背信棄義之舉，王莽篡漢，其後又有光武中興，曆史由光武評論。
所以在穀小滿的內心深處，他從未想過，要自己真的上去，代替那些曆史上的帝王之類的。
不說別的，就說自己的下棋水平，他從小就是一個圍棋白癡，直到現在，下象棋的時候也隻知道：馬走日，象走田，小兵過河隨便走…這種基礎的規則。
漫說將人心作戰場，以天地為棋盤了，也許柯頡這小子有戲。
但天上又有天宮盯著，地下又有人間神，自己即便把柯頡按上去做帝王，再給他蟠桃增加壽命。
到時候恐怕第二天就是老天爺顯靈，皇上駕崩了，穀小滿從小就知道一個道理，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要在戰術上重視他們。
無論天庭還是佛界，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
隨便聊了一些話過後，他便放任柯頡自己去消化哦思考了，思想的轉變沒那麽快，過猶不及，重要的也許還是要他自己去想，自己去經曆。
於是更多的時候，穀小滿還是會拿出耳朵裏的金箍棒。
一開始還把玩兩下，很奇怪，一萬三千斤的定海神針，怎麽自己說拿起來，就能拿起來了？
但這個問題沒啥意義，就像大聖說的那樣，原因和過程不重要，知道結果就行了。
也許靜靜的看著，相顧無言。
也許會對著這根棒子，一個人自說自話。
在這一點上，穀小滿相比柯頡，還是差了許多，後者這小書生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是實打實的經曆過多次饑荒，親身感受過家庭破碎，顛沛流離的滋味。
自己卻是人生以來頭一遭，有時候人還是懵的，睜開眼滿臉都是淚水，分不清東南西北。
不過，這並不影響思想和感受，這兩者並不衝突。
從前他看小說故事裏，人死大概就幾行字，有的甚至一個字交代完了事兒。
現在知道了，什麽是屍山血海，流血漂櫓，這種景象，和自己從小受過的教育，人命大過天，兩者的衝突實在太大了。
話說回來，是所謂閱曆，其精髓也許便在於此，紙上談來終覺淺…
“小白啊，好好珍惜當下吧！”
“大白，你也是！”
他揉了揉鹿小白的腦袋，柔軟又毛茸茸的，然後哈哈大笑一聲，便往前走去…留下後者一臉蒙圈，賈維斯“大白”，也罕見的沒有回複他。
一行人原本的目的地是常安城，也是新朝的首都，這座城有悠遠的曆史。
所謂常安，就是古代秦朝的鹹陽城，也是後來的長安城，由於鹹陽城被霸王項羽所毀，漢朝便在鹹陽之南建立了長安城，寓意長治久安。
兩千年前長安於此，一個多麽詩意美麗的名字，這都源於漢字的魅力，縱使穿過歲月的長河，也依然不減它的光芒。
如果說有什麽東西，能夠迅速讓自己成為名噪一時的大家的話。
那一定是他腦子裏的那些名篇絕句，即便是小學課文裏翻出來的五言絕句，也足以震撼整個文人世界。
漢字的魅力是相通的，不論古今。
漫步在山野之中，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穀小滿頓時有一種恍惚感，曆史朦朧的麵紗半遮，仿佛正層層向他揭開。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最高層”。
情不自禁的，嘴裏便朗誦出了這首詩，背上杵著金箍棒，他愣愣的望著夕陽。
不知怎麽的，腦子裏卻忽然想起了小花仙的身影。
再回頭看，原來身邊便是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