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夢魘
賀其施詢問起槐坡鎮的情形，左沐昔眉頭緊鎖，沉重道：
“一些年輕人已經蘇醒，孩子和老子依舊沉睡不醒。可是，醒來的人全部不記得發生了何事，多方調查，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關係。”
整個刑部一籌莫展，左沐昔隻好先回京複命，抽空趕來符望閣探望賀其施。
見她無虞，他的心稍稍落回了實處。
賀其施瞬間想到南湖那一幕，一把推開了左沐昔，冷冷道：
“如今你有佳人在懷，我是否安好，與你無關……”
“施兒，我當日若不那樣騙過母親，就怕她再對你不利，我領命在外，一時顧及不到，就怕你吃虧！”
賀其施瞅著他，滿眼審視，“為何慶功宴當晚不告訴我，今兒又巴巴趕了來？”
左沐昔神色一痛，“當晚不理你，是打算將身後惡意散播謠言的凶手抓出來，可如今又生變故，陛下將你留在宮裏，我實在擔心不已……”
看見賀其施不為所動，左沐昔滿眼緊張，“我發誓，若有半句假話，天打……”
賀其施手一伸，瞬間捂住了他的嘴，“瞎說什麽呢！”
賀其施本就不是鑽牛角尖的性子，左沐昔幾句話，就讓她心裏的猜疑、傷痛消散了不少！
不由得詢問起槐坡鎮，那可是關乎近萬人性命的大事兒！
瞬間她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山匪呢，他們被捕了嗎？”
左沐昔看著賀其施，半天才反應過來，“老虎溝距離槐坡鎮還有些距離，施兒為何會想到那群山匪？”
“我也不知道，我在槐坡鎮遇到那個拿著銀月彎刀的男子，而他又是山匪寇二的師兄，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他……”
說著說著，賀其施自己停了話頭，她都覺得自己的想法著實奇怪。
左沐昔心裏惦記著槐坡鎮，和賀其施匆匆說了會子話，便出了大殿，向宮外行去。
賀其施目送他離去，下意識甩了甩自己的腦袋，隻覺得昏昏欲睡，十分疲累。
心裏不由得喟歎起來，人人向往皇宮的錦衣玉食，可誰能想到，宮裏的日子這般辛苦，比起她在玉簪閣，累了不知多少倍。
到了晚上，又一次夢見了趙廷嘯，夢裏的趙廷嘯，正坐在花樹下擦拭手裏的劍刃，看見她行來，展顏一笑，說不出的俊朗，剛毅。
……
賀其施醒來後，滿心疑惑。
前世，趙廷嘯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這一世，她全副心思都在左沐昔身上，對趙廷嘯更是不屑於顧。
兩世裏，都生生錯過，可，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
到了傍晚，一個小道急匆匆奔來，看見賀其施，上前一禮，“師傅讓小道告知大士，一盞茶後，陛下會來符望閣祈福，三天三夜！”
“這麽久？”賀其施忍不住擔心起李靖康的身體。
一個老人不眠不休，熬三天三夜，身子骨哪能受得住！
“師傅稱，為民祈福，是陛下必修的功課！”
那小道鄭重說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賀其施同小丫鬟開始打掃整個大殿，等忙完，直起腰身，揩了把汗，透過窗戶，看見皇帝鑾駕朝這邊行來。
賀其施急忙整理好儀容，又查看了一遍燭火，方隨丫鬟、內監跪在了殿門口。
李靖康徑直入了大殿，燃了香，又盤坐在昨日的蒲團上，好似高僧入定，閉上了眼睛。
那些小道、內監行了跪禮，躬身退出了大殿。
整個內殿隻剩下李靖康、白須道人。
李璟、賀其施退了出來，見四下無人，李璟低聲道：
“本王明日一大早出京，奉父皇之命去太廟祭祖，代替父皇向烈祖烈宗告罪，為百姓祈福，來回需要兩日，你在宮裏，萬事小心！”
賀其施點了點頭，眸子掃過遠處，一列侍衛遙遙行來，為首的竟是一身黑衣的趙廷嘯。
賀其施滿眼驚詫，皇宮守衛自有禦林軍，他怎麽在宮裏領兵？
李璟出聲解釋道：“部分禦林軍會隨本王去太廟，趙將軍便被調了進來，暫時守護符望閣。”
賀其施暫時壓下心裏的疑竇，點了點頭，衝李璟福身一禮，“殿下保重！”
趙廷嘯行來，向李璟躬身一禮，瞅了一眼賀其施，便進了大殿，四處查看起來。
裏裏外外一圈查完，天兒已經黑透了。
一群宮人送來了膳食，先前的小道向賀其施、趙廷嘯俯身一禮，“請兩位貴人去側殿用膳！”
賀其施進了側殿，看見桌上擺了一模一樣兩份膳食，心裏疑惑不已。
她作為什麽燃燈大士，飯食需要另備，理由還算說得過去。
趙廷嘯守衛符望閣，又不會入殿替換蠟燭，怎麽也會有一模一樣的飯食？
那個眉眼秀氣的小道滿臉堆笑道：“這是師傅特意安排的，雖然趙將軍不用燃燈，但日日守在殿外，也入了菩薩的眼，自然入口的東西也要幹幹淨淨！”
趙廷嘯看見身側的小道士，不由得想起死對頭——左沐昔，都是繡花枕頭一個，怎麽看都惹人厭，他瞪了一眼小道，“話怎麽這麽多，還不退下？”
那小道好似沒有聽見趙廷嘯的嗬斥，依舊麵不改色，行了禮，躬身退出了側殿。
一時身邊沒有了外人，趙廷嘯蹙眉道：
“那些子中傷，不要放在心上，我回頭會稟告陛下，一個都不會放過！”
賀其施隻管垂首用膳，聽見他的話，淡淡道了句“多謝！”便沒有了聲音。
……
當晚，賀其施熬到半夜，小丫鬟入殿，替換了她。
她檢查了一遍燭火，出了大殿，抬首一瞧，月入中天，隻覺夜風習習，倚在欄杆處，瞅著遠處一座座黑漆漆的殿宇，滿心感慨。
白日裏高大、華麗的殿宇，到了夜裏，竟有另外一麵的沉寂。
“怎麽不去安置？”
一道男聲突然傳來。
賀其施轉身看見趙廷嘯踏著月色行來，滿眼剛毅，眸子炯炯有神。
嗬，前世，她總是追著他，最為熟悉的便是他的背影。
而這一世，她每每看見的卻是他的麵容，背影反而模糊起來。
賀其施淡淡一笑，重新倚在欄杆上，望著蒼穹發呆。
過了好久，趙廷嘯的聲音傳來，“我調查過，你認識左沐昔，與認識我，沒差幾日，為何不選我？”
賀其施一怔，轉而淡淡笑道：“這與時間先後沒有關係，他合我的眼緣！”
趙廷嘯握著寶劍的那隻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陣前拜堂，這會子會不會後悔？我當時如果沒有中箭，一定會阻止……”
“不會，即使有下一次，我依舊會如此做！”
“為什麽？他就那麽好？”趙廷嘯忍不住追問出聲。
“我怕萬一死在敵營，留下一生遺憾！”
話末，賀其施起身，徑直入了偏殿。
她頭挨著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
又一次夢見了趙廷嘯，他向她走來，鎧甲上全是血漬，眸子凝重，一番話將賀其施震在了原地。
“施兒，我知道你還記得我，所以恨我！可我卻不記得了，我不知道我曾經做了哪些傷害你的事兒，但你要相信我，我心裏一直都有你，從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