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入宮
吳皇後大壽，賞重臣女眷進宮參宴。
賀其施坐在馬車裏，一時還回不過神。
前世，直至嫁給趙廷嘯，成為忠勇侯府少夫人，隨劉氏進過宮。
因為身份有限，遠離主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皇後壓根兒看不真切。
這一世，她如今還是小小六品官之女，父親沒有收到，女兒卻收到了帖子。
怎麽想，都覺得怪異！
一側的馮子英拍了拍賀其施的手，安慰道：“別怕，有我，還有青青、左世子，不用擔心！”
賀其施點點頭，掀開了簾子
馬車踽踽獨行，長長的甬道裏，馬蹄踩在青磚上發出的嗒嗒聲，回響在耳邊。
甬道兩邊站立的侍衛好似一排排木偶，一動不動，越發顯得甬道空曠、森嚴。
到了午門，賀其施、馮子英下得馬車，隨著內侍穿過一道道朱門，繞過一個園子，穿過九曲廊橋，才入了今日宴客的紫英殿。
整個大殿溫暖如春，燈火輝煌，頭頂的藻井、簷角的彩繪、主位上置著的拳頭大的夜明珠在燈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座中的桌椅、裝飾無不顯示著皇家的威嚴和高貴！
左青青看見賀其施一行，急急跑了過來，“賀姐姐、馮姐姐，你們終於來了，我正無聊呢！”
馮子英點了下她的額頭，嗔道：“怎麽會無聊，你哥哥不是陪著你？”
“他？”左青青冷哼出聲，“正忙著躲債呢，哪能顧上我！”
賀其施這才發現，不遠處的左沐昔和一個侍女說了什麽，便匆匆向一群公子行去。
左青青一把攙了賀其施的胳膊，滿臉諂笑，“賀姐姐，要我說，你收下我哥哥吧！”
賀其施怔在了原地，又羞又惱，不知如何回答。
左青青掰著手指頭，自顧道：“你看啊，我哥哥，家世呢，還行；相貌呢，也可以；品性呢，湊合吧！才學呢，就那樣！姐姐，你就委屈一下咯！”
馮子英噗嗤笑出聲，“如果你哥哥叫‘湊合’，那天下男兒都提不上手了！”
“照馮姐姐的話來說，我家哥哥天下無雙，那你怎麽不喜歡？”左青青一臉天真。
馮子英臉上一紅，瞅了眼遙遙行來的身影，急忙低下了頭，“我隻當左世子是哥哥，我……世子哥哥和我心中的人不一樣！”
剛說完，吳用隨李璟走進了大殿，眾人急忙起身行禮。
馮府出事後，吳用徹底離開了李璋，轉投李璟門下。
所有人都替吳用惋惜，滿腹才華，可惜，眼光太差！
但隻有賀其施明白，吳用此時抽身，投靠一無所有的三皇子李璟，扶持明主於危難。
光這份情誼，李璟登基後，絕對會重用他。
吳用瞅著馮子英，傻嗬嗬笑著。
馮子英臉一紅，睨了他一眼，低頭不語。
賀其施真心替他們高興。他們兩情相悅，始於顏值，忠於人品，陷於才華，無上的般配！
這一世，馮子英遇上吳用，值了！
那李璟瞅了賀其施一眼，斟酌出聲，“等下，你莫……”
“皇上、皇後駕到！”內侍官一聲唱和，瞬間打斷了李璟的話。
賀其施隻好壓下心裏的疑惑，隨眾人伏地行禮。
待眼前的明黃色行遠了，賀其施才呼出一口氣。上位者自帶的氣勢，太強了！
“平身，免禮！”
眾人謝過，這才起身，按照座次安排入了宴席。
毫無疑問，賀其施的席位在最末位，和禦前的馮子英、左沐昔、左青青之間隔了整個宴會賓客。
眾人齊齊舉杯，高聲恭賀吳皇後福壽永存！
一道柔美的女聲夾著笑音柔柔響起，“借著姐姐今日的壽宴，才發現孩子們都長大了，皇上您瞧，河間王的女兒清平郡主，長得真美！”
李靖康道：“朕好像記得，和華陽同歲！”
一側的華陽公主李玉瑤盈盈一笑，“父皇好記性，兒臣比清平大幾天！”
吳皇後伸出手，朝李蘭卿招了招手，“清平，到哀家這兒來，讓哀家瞧瞧！”
李蘭卿出了席位，行了幾步，朝吳皇後福身一禮。
吳皇後拉著她的手細細瞧了，連連稱讚。
席上的河間王李靖祥出聲道：“這孩子讓臣弟慣得無法無天，皇後可別再誇她了！”
“河間王養了個好女兒，自當高興才是！”話末，吳皇後衝上首的李靖康一禮，“陛下，清平還沒有許配人家，這麽好的孩子，留在京城，天天兒見著才好！”
李靖康擱下了手中的禦杯，慈和道：“清平，皇伯父給你招個郡馬，你看……鎮國公府的世子怎麽樣？”
“父皇，不……”坐上的李玉瑤急急出聲，被李靖康一記目光掃來，下意識禁了聲。
“清平……清平……”禦前的李蘭卿還沒有說完，身後的李靖祥出列，跪地謝恩，“臣多謝陛下！”
左沐昔瞬間如遭雷擊，下意識去尋賀其施，遙遙隻看見一道倩影，距離太遠，壓根兒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
“沐昔，你可願意？”李靖康問道。
席上的鎮國公左謙急忙回稟：“滿意，滿意，清平郡主才貌俱佳，民望頗高，犬子高攀了！”
鎮國公左謙又低聲催促了一遍，左沐昔才起身，朝李靖康跪地謝恩。
席上的謝玉樓、馮子英、左青青不由自主看向末位的賀其施。
賀其施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首，盯著桌上的菜肴愣怔出神。
馮子英看了左青青一眼，真希望這個宴會就此結束，立即奔到她麵前，好好安慰她！
此時的賀其施好像什麽都在想，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腦海裏一會兒是前世，民間百姓得知皇帝賜婚清平郡主和左沐昔，皆拍手稱讚！
一會兒又是這一世，天子當著百官的麵，賜婚清平郡主和鎮國公世子！
唯一確定的是，命運的的齒輪依舊循著前世的軌跡慢慢向前！
她的心頭酸酸的，澀澀的，空空的，堵得難受！
手上連舉杯盞的力氣都沒有，慌亂無主！
她以為自己隻是喜歡，一點點喜歡而已！
到了這一刻，皇帝金口一開，如聖旨親臨，左沐昔求娶李蘭卿，既成事實。
她才恍然發現，自己的心口瞬間缺了一個大口子，正汩汩淌著血。
她還沒有擁有他，就此失去了他！
她賀其施，徹底失去了左沐昔！
這個光風霽月、俊美無儔的男子，自此以後，和她沒有，也不允許有半點關係！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出的皇宮，李玉瑤的奚落、挖苦，還有馮子英、左青青的維護，都好似前世的畫麵，從麵前晃過。
“施兒，你還好嗎？”
直到一道最為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恍然回神。
發現自己正站在賀府門外，左沐昔扶著她的雙臂，滿臉擔憂。
賀其施瞬間掙脫了他，後退了兩步，冷冷出聲，“恭喜世子，抱得佳人歸！”
“施兒，你聽我說，我從不知曉，不然不會這樣，毫無準備……”
“夜深了，世子回吧！以後，我們必須避閑，你如今有婚約在身！”
“施兒……”
賀其施不顧左沐昔的呼喚，轉身進了府門，拐進了照壁後，眼淚嘩嘩直流！
今日她才知道，原來眼淚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