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當頭棒喝

  秋雨淅淅瀝瀝下了多日,萬物蕭瑟,失了生機。


  這日天兒好不容易放晴,天高雲淡,秋陽和煦,病情好轉的賀老夫人,決定去望隆寺上柱香。


  賀其瑾、賀其瑋、賀其施隨行。


  望隆寺距離菩薩苑不遠,賀其施稟告了賀老夫人,馬車拐進了一條小道,去了菩薩苑。


  重生後,賀其施隻去看望過母親一次,給觀裏捐了一大筆香油錢。


  並邀了一個會醫的姑子住進了觀裏,這樣,母親的後半生,便衣食無憂,可安心長伴佛燈。


  兩世,母親都是早早拋卻了家室、拋卻了紅塵,一心向佛。


  說實話,賀其施和母親之間,除了血濃於水的生養之恩,沒有一絲親人之間的親昵。


  今日,母親隻和她吃了一杯清茶,便轉身回房,一心禮佛去了!

  親人在側,燈火可親!

  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從菩薩苑出來,賀其施心情低落,踩著厚厚的落葉,漫無目地走著。


  內心的鬱氣,被滿目的蕭瑟一襯,隻覺得呼吸的空氣也是澀的,秋陽落在身上,感覺不到一點兒熱,秋風吹過,凍得人直哆嗦。


  快行至主道上,一個女子的嗬斥聲突然響起,“公子,我再說一遍,請讓開!”


  “本公子就是不讓,小娘子奈我何啊!”


  賀其施緊走幾步,便看見一個潑皮正斜著身子,歪著頭,右手摸到了一個女子臉上。


  隻聽見一聲痛呼,那潑皮捂著手,供著腰身,痛得直打轉,地上淌了一灘血。


  賀其施下意識瞅了眼女子,才發現是多日不見的清兒,她正怒目而視,“呸”一聲,吐出了滿嘴的血汙。


  “看我不打死丫的……”那潑皮瞬間撲了過去。


  眼看就要打中清兒,賀其施飛身上前,一腳踢在那廝腿窩,那潑皮痛呼一聲,膝蓋著地。


  “丫的,竟然敢暗算小爺!”


  那潑皮從地上跳起來,和賀其施過起招來。


  這廝不是旁人,正是戶部侍郎劉世秀的嫡三子劉伶。


  正月份,他醉酒騎馬,被人打中馬腿,連人帶馬栽進了窯子裏,傷了臉,落了疤。


  查了大半年,毫無線索,卻因妓子被那田秧子傷了命根子。


  劉伶一氣之下買通了獄卒,各種酷刑用了個遍,田秧子被折磨得隻剩一口氣。


  那個妓子也被他扔進了軍營,讓兄弟解渴,如今也是生不如死。


  敢欺負他的人,如今還沒有生出來呢!


  賀其施畢竟在軍營待過,招招都是狠勁兒,沒有一招花把式,手一揮,一拳擊在劉伶腦門上。


  那劉伶晃了晃,身子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這一通打下來,賀其施心裏的憋屈盡消,拉了清兒向前行去。


  地上的劉伶目睹那道綠色的身影遠去,和正月份在朱雀街恍惚中看到的身影重合,心裏頓時明了!


  原來是她!


  好,好得很,你給爺等著!

  “施兒,你沒事兒吧!”


  一道聲音在頭頂柔柔響起,賀其施和清兒抬起頭,便看見賀其瑾和賀其瑋站在不遠處。


  賀老夫人遲遲不見賀其施歸來,賀其瑾便自告奮勇,拉了賀其瑋出來尋。


  不到一盞茶功夫,便遇到了上山的賀其施。


  那清兒看見賀其瑾,步子一滯,待掃到手腕上的一處蝴蝶紋身,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牙齒咬得咯吱直響。


  “清兒,你怎麽了?”


  賀其施急忙扶住了她。


  麵前的賀其瑋氣咻咻道:“著什麽急,狐狸都是九條命,哪那麽容易就死了!”


  賀其施冷喝出聲,“閉嘴!”


  賀其瑋本就因為婚嫁一事,心裏愁苦,又被賀其施當眾嗬斥,瞬間淚流滿麵,吼了句“睜開眼睛看清楚,我才是你姐姐!”哭著跑遠了。


  “清兒,沒事了,沒事了,我們這就回去……”意娘幾步上前,抱住了清兒,安慰道。


  原來,意娘下山時落了帕子,遣清兒上山來尋。


  她和謝玉樓左等右等,不見清兒返回,這才追上山。


  半道上看見一個潑皮暈倒在地,滿手是血,生怕清兒遇到了危險,兩人急急趕上來,便撞見眼前一幕。


  那意娘不動聲色瞅了眼賀其瑾,抱住了清兒,向賀其施告了別,便向山下行去。


  瞅著遠去的身影,賀其瑾若有所思。


  發覺賀其施投來的目光,她低眉斂首,瞬間恢複了平日的乖順、溫柔模樣。


  ***

  九月二十日,賀二小姐出嫁。


  較之幾月前賀大小姐的風光,這一次賀其瑾低調了許多。


  賀其瑋坐在漣漪亭裏,瞅著行色匆匆的下人,滿園的彩綢,隻覺憋悶,忍不住揩起了眼淚。


  賀其施好似沒有看到,直直進了漣漪亭,倚在廊下賞魚。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沒有了抽泣聲。


  賀其施方起身,擱了一麵鏡子在桌上,“理好了,快些出來,祖母還等著呢!”


  “喂……”


  “我有名字!”


  “她憑什麽,憑空出現……就奪走了他……”斷斷續續說完,賀其瑋又抽噎起來。


  賀其施反問道:“你確定喜歡他,你了解他嗎?”


  賀其瑋氣呼呼道:“我又不是你,傻子一……怎麽會不了解他!”


  “他冷靜自持,武功高強,從不沾花惹草!”賀其瑋心裏一痛,“可惜,我終究錯過了他!”


  賀其施坐回桌前,直直盯著賀其瑋,冷冷道:


  “他不苟言笑的背後是孤僻自傲。他武功卓絕,卻將擒獲的戰俘全部卸了手腳,扔在野地裏,任憑野獸撕咬,就連敵國的孩子、老人都不放過。他從不沾花惹草,是因為他視女子為草芥!”


  賀其施在心裏補充道:“前世,除了賀其瑾!”


  “不,不是這樣的!”賀其瑋雙手抱頭,一臉不可置信。


  賀其施出了亭子,麵色冷凝


  打破一個人的玄想,確實可惡!


  可前世,她多麽希望有一個人能對她當頭棒喝,敲醒她,別再執迷不悟!


  可惜,沒有這樣一個人。她用了一輩子明白“後悔”兩個字怎麽寫!

  好在,這一世,賀其瑋不會嫁給商人,也避免了入忠勇侯府,相信會順遂一生。


  縱使活了兩世,賀其施還是低估了人心的險惡。


  她哪裏知道,賀其瑋的平安順遂,隻能是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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