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納彩

  賀其施如常回了句,“一切如舊,多謝世子!”


  兩人一時無話。


  店鋪賠償一事上,左沐昔幫了大忙,賀其施發覺,如此回話,有些不妥。


  斟酌了半響,又道:“店鋪一事,多謝世子!藥鋪,還要再勞煩您!”


  “小事,小姐莫要見外!”兩人行至漣漪亭,圍桌而坐。


  左青青支走了下人,身子前傾,招呼賀其施靠近。


  賀其施、左沐昔不明所以,向她俯下身子。


  左青青覦了眼四周,壓低聲音,“賀姐姐,你又不是外人,你幫幫哥哥唄!”


  賀其施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左沐昔,左沐昔也是一臉茫然。


  “你不妨道來,我能幫的一定幫!”


  “那個,我哥哥近日迷上了玉簪,夢話裏還直呼‘玉簪’,姐姐你說說……這玉簪,到底是人名,還是花名?能不能找到?”


  左沐昔一口茶水卡在了喉嚨,嗆得直咳嗽!


  臉上有些莫名的紅暈,他又氣,又無措,一把拉起了左青青。


  “大姑娘家,竟然貿然進入我的內室,回頭告訴母親,定要罰你!”


  雙手一揖,拉了左青青就走。


  “哥哥,我還沒有說完呢!哎……哥哥……”


  看見兄妹倆遠去,賀其施下意識摸了下臉龐。


  還好,不燙!

  玉簪,那是她最喜歡的花兒


  喜陰冷,孤孤零零,但依舊亭亭,卓然!

  每次出門,她的發上隻別玉簪釵子,連自己住的閣樓也取名玉簪閣。


  這……這應該隻是巧合!

  但,一向溫潤如玉的左沐昔今日為何這般驚慌無措?


  ***

  次日行納彩之禮。


  太子身份貴重,依照祖製,不用親自去女方,隻需著禮部、欽天監前去即可。


  一大早,賀老夫人一行便穿戴整齊,候在正廳,等禮部上門。


  候在府門口的吳管家卻慌慌張張趕了進來,“老夫人,殿下……殿下蒞臨!”


  眾人先是一驚,而後看向賀其瑾的眼裏,都帶上了喜色。


  急急趕到府門口,向太子李琮見禮。


  李琮緊走兩步,扶起了賀老夫人、賀敬梓等人。


  又特意行至賀其瑾麵前,牽了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今日的李琮麵色有些蒼白,但眼含喜色,頭戴華冠,身著錦服,倒顯得器宇軒昂,貴不可言。


  欽天監官員將一踏禮單呈給賀敬梓,開始唱和。


  半人高的珊瑚座屏、一對玉如意、夜明珠……一抬抬重禮從府門抬了進來。


  直至一盞茶功夫,才全部抬完!


  田夫人看著堆滿了禮廳的納彩禮,笑得合不攏嘴。


  她女兒確實爭氣,這還沒進府呢,就攏住了太子的心!


  賀其施掃過座中一個個笑臉,滿心感慨。


  李琮確實在乎賀其瑾,雖然封為太子側妃,但卻行的是太子妃禮。


  幸虧上次會芳園一事,馮子英對太子李琮改觀。


  再加上馮府馬場上,吳用的真情流露,相信馮子英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


  今日越隆重,越顯得前世的賀其施,那般不堪,眼睛不由得發酸。


  前世,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一心要嫁給趙廷嘯。


  納彩時,忠勇侯府派管家送來了薄禮,趙廷嘯壓根兒沒有露麵,病中的賀老夫人氣得直哆嗦。


  賀其瑾以為忠勇侯府此舉落了賀府麵子,才氣壞了祖母。


  她哪裏明白,活了大半輩子、看透了人情世故的賀老夫人,從納彩一事兒,就斷定賀其施嫁過去,肯定要吃苦。


  但賀其施早已被情愛衝昏了頭腦,半月後,義無反顧坐上了花轎。


  婚禮當晚,趙廷嘯便搬進了書房。


  再也沒有踏足婚房。


  唯一踏足婚房的一次,還是因為賀其瑾落水,昏迷不醒。


  他拿著劍衝進來,要親手手刃了賀其施,為賀其瑾報仇。


  嗬嗬……他連查都不屑查,便認定她是凶手。


  何其的悲哀!


  何其的殘忍!

  更更可笑的是,太子病故,他不顧一切,以其胞妹賀其瑜的身份,迎娶了賀其瑾。


  婚禮當晚,硬逼著她在外間替他們守夜。


  那一夜,他們顛鸞倒鳳,至死纏綿。


  賀其施聽了整整一夜,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尊嚴被他們踩在腳下,磨成齏粉。


  心口被刺得千瘡百孔,汩汩淌著血。


  恨不得自己的雙眼就此瞎了,雙耳就此聾了,立刻死去!


  但,老天並不開眼,任憑時間慢慢悠悠從眼前淌過,冷漠如昔。


  ……


  眼前的一切又恢複了往日的清晰,賀其施死死攥著帕子,心裏恨意頓生。


  前世,趙廷嘯不介意賀其瑾曾嫁於太子,依舊要娶她進門。


  瞧,多麽真摯感人!


  這一世,賀其瑾就要成婚了,趙廷嘯怎麽著也要親眼送他上花轎!

  不然,可就太便宜他了!


  ***

  在衙門處理完事務,趙廷嘯剛回到臨時居住的宅院,親隨趙安雙手呈上來一封信。


  信封裏隻有一頁素箋,上書:


  昨夜小樓又西風,芙蓉泣淚,夜微涼。日日祈禱,君未央!

  素箋上隱約可見斑斑淚痕,字跡娟秀中,隱有潦草,可見主人煩躁不安!

  趙廷嘯下意識想到那抹倩影,心裏又喜,又痛。


  沒想到一向冷靜自持的她,也有這般脆弱的一麵!

  也是,任她再穩重、老練,也隻是一個日日拘在深宅的少女而已!


  下一瞬想起會芳園亭中那一幕,趙廷嘯戾氣橫生,一把揉碎了手裏的素箋。


  她今日落得這般淒慘,隻怪自己輕浮,不自重,說不定這眼淚,就是為那左沐昔流的!

  ……


  趙廷嘯一會兒痛惜,下一瞬又開始憎惡。


  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次日早起,神色沉鬱。


  他吩咐正在擺飯的趙安,“約上刑部那幾位,在府衙等我,交代完,今晚回京!”


  趙安吃了一驚,一向冷靜異常的主子,為何突然要回京。


  難道是昨晚那封信……


  他們一路緊趕慢趕,路上累死了兩匹馬,原本五日的路途,三日便趕回了京城。


  看著天邊泛出的魚肚白,趙安斟酌出聲,“主子一會兒直接回府?還是陛下急詔……”


  他還沒說完,隻聽得“吱嚀”一聲,城門緩緩打開。


  趙廷嘯一揚馬鞭,箭似的衝了進去。


  嚇得城門口的士兵一哆嗦,下意識舉起了槍。


  隨後趕上來的趙安急急出聲,“誤會,誤會!”拿出了懷裏的路引和令牌。


  等他處理完,一抬頭,街麵上哪裏還有他家主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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