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地獄的墮落者被費奇帶到皇家魔杖工坊，開始了他們作為奴隸勞工的生活。相比於地獄那壓抑、恐怖和邪惡的環境，永黎大陸的空氣顯然要好很多，但這點空氣是墮落者們唯一能夠享受到的福利。其他方麵，費奇給他們提供的，與他們在地獄時的標準一模一樣。
這個標準看起來就像是在故意折磨他們。
實際上的確就是在折磨他們。
雷霆白負責將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培訓成能夠使用夏妮靈刻機的工匠，所以她看到了所有：隱身狀態的小魔鬼時刻監督和控製著這些人，持續壓抑著和折磨著他們的人性。它們會用法術將給這些人的食物變成即將腐敗的狀態，並在其中添加名為痛苦的毒藥；它們會讓這些人永遠穿不暖、睡不沉，但是又用法術保持工作時的清醒；它們會時刻盯住這些人，抓住每一個錯誤盡快施加處罰。
這些做法讓雷霆白難以接受。她咬著牙強忍著，一直拖了四天，終於受不了了，氣衝衝地要求見國王陛下。費奇當時正好在地獄，第二天才回來見她，同時帶回來第二批一共四十名新的墮落者奴工。
雷霆白立刻知道了這個消息。很顯然每一個墮落者都會在她的看管和教育下繼續經受折磨和虐待。因此，當她的兩條眉毛憤怒地豎起，目光中充斥著近乎仇恨的情緒時，費奇表示理解。
“陛下，那些工匠真的是作為奴隸來使用嗎？我很懷疑你其實不知道小魔鬼們是怎樣對待那些墮落者的！”雷霆白一想到當時的情況，腳就狠狠跺在地上：“明明給他們端過去正常的食物，小魔鬼們偏要使用法術將那些食物變得酸臭，甚至能從中找到蟲卵！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的卵嗎？”
“我能想象出來。”費奇端坐在鐵王座上，這個王座因為猙獰而充滿威勢。他摸了摸下巴：“你的憤怒很有道理，小魔鬼不應該催化食物令其接近腐壞，永黎大陸還有許多人吃都吃不飽，破壞食物是重罪。我讓它們以後不這樣做了，你放心吧。”
“我放心不了！”雷霆白搖搖頭：“陛下，那些工匠要在未來冒著極大的風險為您掙錢，就不要虐待他們了吧？給他們能穿暖的衣服，讓他們好好睡覺休息。”
費奇愣了一下，打了一個響指，召喚看管墮落者奴工的小魔鬼，讓它詳細介紹它們的管理方法。雷霆白在一旁抱著胳膊聆聽，一直都沒給小魔鬼任何好臉色，不時還壓低聲音吐槽兩句“卑鄙！無恥！”之類的。
等小魔鬼介紹完，費奇想了一會兒，然後對雷霆白說道：“我剛才問了，的確是按照你描述的那個方法進行管理的。這些方法聽起來很不人道，但卻是非常必要的。雷霆白，別把那些墮落者當人看，他們隻是地獄的工具。現在你所說的這些‘折磨、虐待’，直接是對他們生前惡行的回應罷了。你是不是覺得他們應該過得好一點？”
“至少他們沒有對雷維魔法帝國及其民眾犯下罪責，就算是要懲處他們，也不是帝國的事情，對不對？”雷霆白說道：“他們是來做工匠的，那就該按照工匠對待。如果要懲處，那也是回到地獄之後的事情。”
雷霆白說完之後，費奇盯著她看了整整一分鍾，然後將她的話好好想了想。雷霆白的要求是一種對善良的自我要求，對工匠就要有相應的態度，這無可厚非。又想讓馬跑，又不給吃草，這就不是懲戒而是作惡了。
“我可以答應你在他們完成訓練走上工作崗位後，食宿等基本生活需求的待遇將和普通工匠一樣，但是假期、薪酬這些就不可能了，自由更是如此——他們畢竟是地獄的墮落者，這一點並沒有改變。”費奇說道：“與此同時，沒能完成訓練的、不合格的以及成為工匠後再次犯錯的，都還是目前這種安排。”
“隻能這樣嗎？”
費奇點點頭，微笑著說道：“你已經為他們爭取到了不少東西，你應該為此感到驕傲。這樣來管理墮落者是根據長久以來的觀察和試驗確定的，做出改變、給他們提升待遇，這將大大提升管理成本和安全成本——我必須加派人手才行。”
雷霆白想了想，說道：“嗯，我現在覺得這個安排可以接受。隻要他們完成訓練那就是工匠了，這也不錯。我這就回去抓緊培訓，讓他們早點過上好日子。”
“這就對了。”費奇鼓勵道。“要是沒有其他事，你就帶著今天新到的魔杖學徒走吧。不用緊張，就這兩批人，隻要培訓出來就足以應對目前的生產壓力，一段時間內不會再增加數量了。趕緊去忙吧，我這邊還有不少事呢！”
有事嗎？雷霆白看了看左右，並沒有大臣等待費奇接見，也沒有侍從端著等待批閱的文件，費奇在鐵王座上似乎處於一種悠閑的狀態？“好吧，我這就告退了。趕緊結束培訓，我就得去招募研究員了。”
等到雷霆白走出王座大廳，費奇的臉色就陰沉下來。他一伸手，便將剛剛向他匯報情況的小魔鬼抓到手中、拽到麵前。費奇大拇指的指甲變長，如同短刺一樣對準了小魔鬼的咽喉。“是誰讓她去關心墮落者的生活狀況的？那些墮落者睡什麽床、吃什麽飯，你們如何施法進行控製，這些事是怎麽暴露給她知道的？”
“大人！大人！”小魔鬼趕緊說道：“那個女孩子可以隨意通行，您在皇家魔法工坊的人類守衛並不會阻攔她！而且她能直接看到我們，我們就無法隱身將她嚇走。大人，我對她施展過‘這裏沒什麽可看’的暗示，但是卻無法產生效果。大人，我努力了啊！”
“好一個努力啊！”費奇將大拇指用力向前一推，同時用強大的握力緊緊箍死那隻小魔鬼。它沒有做好工作，而且還不經費奇同意就對周圍的人類施法，這是一定要被處死的。小魔鬼溫熱的鮮血從費奇的拳頭上流淌下來，滴在鐵王座上。小魔鬼的隱身失效，它的屍體如同被壓扁的蝙蝠，掛在手上幾乎毫無重量。
“沒用的廢物。”費奇將小魔鬼的屍體用魔法點燃，然後將它插在鐵王座的劍刃上迅速燃燒。聽過小魔鬼的話，費奇突然對魔法工坊那邊的情況有些拿不準，於是從王座上站起來，施展傳送術，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
魔法工坊設立在距離魔法學校不遠的地方，是“工坊園區”的一部分。這裏集中了雷維魔法帝國絕大多數手工製品的生產，目前最主要的產品是鞋子、衣帽和陶瓷器皿。受到皇帝重視農業以及修建道路的影響，這裏農具和車輛的產量正在迅速增加。
在費奇看來，它們距離工業還很遠，隻有自己的皇家魔法工坊摸到了一點邊。標準化的生產，盡可能減少種類並可以互換的零件，更加注重專業而不是全能的分工方法，原始的流水線，當然最重要的還有對產量、質量的嚴格監督檢測。
必須非常嚴格才行，因為白旗雜貨店那邊也會進行驗收，它擁有比這邊更好的檢測技術——可惜不能拿來用。這裏將要提供相當於目前帝國四倍的收入，所以費奇非常重視皇家魔法工坊——他不允許這裏出現任何問題。
一隻直接向他負責的衛隊負責工坊的安全保障工作，四十個人的規模不算大，但裏麵有二十個人是從地獄騎士團過來的，戰鬥力沒有絲毫問題。
傳送的法力波動引起了他們的警覺，所以費奇走出空間通道時，欣喜地看到有四把魔槍對準了他的胸膛。“很好，反應很迅速。”費奇一邊說話，一邊比出地獄騎士團內身份識別的手勢。不過直到凱列過來，地獄騎士團的士兵這才真正恢複待命狀態。
冰峰要塞的幾個人當中，絲西娜和莫姆從一開始不喜歡地獄騎士團，早早在費奇和魔法學校的資助下到落日山脈中探險去了。其他的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在地獄騎士團生活的經曆，其中特隆已經成了騎士團的副總指揮，隻聽命於費奇，成了他的臂膀之一。賈爾斯和凱列在騎士團做教官，將怪物獵人對抗怪物和野外生存的知識教授給團員。目前賈爾斯還在教官的崗位上，而凱列，也不知道他腦子哪根筋轉錯彎了，居然不當教官，而通過考試成為團員，目前在特隆的指揮之下。
地獄騎士團是一項終生職業，沒有退役轉業一說，隻有戰鬥一線、警戒二線、保障三線、預備四線的分類。冰峰要塞的怪物獵人作為教官，並不屬於地獄騎士團成員，並不受這個規定的影響。換句話說，賈爾斯如果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他是可以甩甩袖子走的。而成為團員的凱列就沒有這個可能了。而且團員的薪水比教官要少很多……
費奇完全不能理解凱列的做法。
凱列撓撓頭，他不想向自己過去的學員行禮時，就會用這種動作敷衍過去。“陛下，你怎麽偷偷溜來了？大家最近都很緊張，所以……若是有什麽冒犯之處，你直接擔待著吧。”
“沒什麽冒犯，你們做得對。”費奇看看左右，大家都繼續回到巡邏和放哨的崗位去了，沒人在一旁偷聽。他便說道：“你怎麽來這裏了？這裏的崗位屬於警戒二線吧？”
“特隆副團……那小子估計不想看見我，免得想起我曾經訓練他的時光，所以就把我安排到這裏來了。”凱列聳了聳肩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拔開瓶塞，從裏麵倒出一點點鼻煙，在鼻腔上抹了抹。他吸了吸鼻子，然後對費奇說道：“別擔心，我自己配的一點醒腦提神的東西，非常安全，也不會耽誤執勤。”
“最近情況怎麽樣？”費奇指了指工坊裏麵。
“裏麵沒什麽問題，尤其是工匠這邊，我們每天做好進出檢查，定期了解這幾個魔法師的家庭情況，確保他們生活安心工作舒心就可以了。”凱列隨後眉頭微皺，指著工坊西南角落的方向。“就是你找來的那些犯人有些麻煩，他們給人非常邪惡的感覺，但偏偏聽話得很。費奇，你從哪裏找來的這些人？我現在就怕他們出問題。”
“目前出過問題嗎？”
“那倒沒有！”凱列說道：“雷霆白那個小姑娘給他們培訓，而那些家夥就和泥塑一樣，讓吃就吃、讓睡就睡，除此之外隻會乖乖坐著。我看到他們的時候總覺得心裏發毛，似乎他們之中有隱藏起來的邪惡。要不是其他戰友都沒這種感覺，否則我甚至想幹脆痛痛快快將他們都消滅掉得了！”
看來凱列感應到了隱藏起來的小魔鬼，怪物獵人的嗅覺還是要比普通地獄騎士團更強一些。“不用擔心，那些家夥一般沒有能力搗亂。如果他們敢不服從你們的管理，直接殺掉就行，千萬別猶豫。說白了，那些都是罪大惡極的家夥，我要甄別一下他們是否還有用。”
“哦？原來還有這層意思在裏麵，怪不得最近看到了一些教會的牧師呢。他們是在暗中避免這些罪犯逃出去？”
“哈，他們被你發現了啊！”費奇不動聲色，伸手拍了拍凱列的肩膀，說道：“我現在覺得進入冰峰要塞後，能接受你的訓練是非常幸運的事情，你還是很強的啊！那些牧師並不全是為了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他們在，並把他們當成毫不相幹的路人就行。普通人進不來，那些牧師就不能進來，一定要一視同仁，嚴格執行。除了我之外，沒有職責和命令就不能接近那些罪犯，包括雷霆白在內。”
“懂……懂了。”凱列明白費奇的意思。讓雷霆白自由通行的確是放鬆了，這種事若是在地獄騎士團中認真追究，屬於玩忽職守。費奇這一次不追究，或許是因為自己也屬於責任人員，因此抬了一手。於是凱列點點頭：“嚴格執行規定，將這裏當做戰場一樣對待。”
“當成戰場倒是不至於，警戒就拿出警戒的水準，太超過了隻會增加疲勞，反而造成隱患。”費奇說完，突然聊起了家常：“你幹嘛不當教官，而來當團員？你不會是要想辦法推翻特隆吧？”
“特隆做得很好，他的好就是我教得好，你以為能白白挨罵嗎？”凱列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隻想當教官，可沒想到遇到了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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