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31 蛛絲馬跡
從霍爾伯爵遭遇伏擊的地方到國王軍的大營,距離並沒有多遠,騎馬的話最多半個小時。不過費奇需要帶一部分隊伍過去,好確保在大營解散的時候可以帶回必要的物資,而他們從組織起來到步行過去,需要的時間就長了。這段時間,他可以在冷靜的狀態下好好思考未來該怎麽做。
國王軍這次的行動失敗了,這意味著當初設想的最壞情況已經出現,對於安德魯國王以及霍爾家族來說,這肯定會演變成一次嚴峻的考驗。如果再將精靈考慮進去,如果這一次真的是誤會了精靈,那麽……
不,不需要想怎麽做,隻要消滅掉所有的敵人就是了。費奇的內心中出現了這個聲音,並且越來越堅定。這個世界上的人,沒有見過神國、沒有見過地獄,他們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獲得富足、繁榮和安全,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正麵臨著滅頂之災。第二世界正在靠近,終有一天將會撞上永黎大陸,到那個時候除了造物故主的若幹手下,其他人都要死,一切都要毀滅——而這一切的一切,他們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樣?他們有正確麵對的能力嗎?恐慌是首先會發生的,其次是混亂,這裏的人隻會陷入盲目的互相埋怨和自暴自棄,然後便是末日前的瘋狂和爭搶。那個時侯根本談不了自救的問題,一個將希望寄托在神靈身上的社會,隻會等待救贖,向來缺乏自救的能力。
真正的力量來自於每個人的靈魂,就連神靈的力量都出自於此,但是誰會懂呢?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是一種悲涼的感覺,並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費奇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通過說服所有人來推行自己的想法,再好的計劃也總會有這樣、那樣搗亂的存在。
“既然講不清楚,那就先講一遍,然後逼著做。”費奇想到眼前的局勢,發現這似乎成了唯一的路——另一條路是放棄。他對自己說道:“費奇啊費奇,如果你都還束手束腳,那麽便沒有人能夠放開手腳做正確的事了。就像是精靈那樣,一直在做錯誤的選擇,他們被所有人類敵視並不奇怪。殺了也就殺了,難道還指望精靈能做出什麽貢獻嗎?在預言中,他們不就應該隨著島嶼的沉沒而……等等,精靈的預言……”
費奇突然停住了腳步,他身邊的士兵們嚇了一跳,連忙過來詢問是不是發現了敵人。費奇搖搖頭,揉了揉小腿,然後扶著逗貓棒繼續向前走。剛才,他想到了一個一直被人忽略的問題:精靈的毀滅預言是怎麽做出來的。
想要窺視未來需要的力量非常強大,目前隻有神靈能夠做到。類比一下精靈和八目族的毀滅預言就會發現,八目族信仰的神靈是造物故主,將第二世界從圓球打成蘋果核的也是造物故主,所以那個滅世預言其實就是造物故主的行動計劃。它透露出一點消息,從而讓八目族心甘情願躲進封閉空間內,偷渡來到永黎大陸,為它隱藏和培育水晶晶簇。真理雷霆女神是善良的,她可不會用毀滅來威脅,從而操縱自己的信徒做事。
費奇見過的另外一個預言來自真理雷霆女神,她吸收了水晶晶簇,能力得到極大提升,從而知道了造物故主的計劃。這直接導致她與造物故主同歸於盡,兩者都變成了碎片,但這次“預見”至少讓她避免了單方麵的失敗,也算是求仁得仁。可換句話說,真理雷霆女神在這之前沒多少預言能力,對未來並不能看到多遠。而精靈有那個“離開島嶼否則全族毀滅”的預言已經有很久很久的曆史了,隻是大部分時間都秘而不宣,除了精靈之外沒別人知道而已。既然女神看不到那麽遠,而且本著她“真理”的特性,她若是不知道、不確定,那便不會告訴別人,也就成不了預言。
換言之,精靈應該無法從真理雷霆女神那裏獲得預言,那麽這預言到底是怎麽來的?如果是精靈高層為自己離開島嶼、重新回到大陸找借口,用人類的同情和善良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那費奇倒也能夠理解。但怕就怕這個預言是真的,而且是從那個叫做造物故主的慣犯處得到的。
“沒有證據證明精靈和造物故主有勾連,但若是他們真的有勾連,那精靈總犯錯誤這件事就有解釋了:真理雷霆女神才是這個世界的管理者,遵循造物故主的指示能不碰釘子嗎?”
費奇越想越覺得可疑,直到他覺得自己必須先停下思路、回頭重新捋捋。“這會不會是我殺死精靈後產生了一點愧疚,然後大開腦洞為自己的行為尋找借口?還是真的有這樣的可能?”他很清楚,這件事很難求證。真理雷霆女神已經死無對證,造物故主隻會砍他,而且就算造物故主承認了,費奇也不敢相信。精靈那邊,這麽隱秘的事情為什麽要告訴費奇?況且就算說了,不也和造物故主的情況一樣無法信任嗎?費奇發現,一旦產生了懷疑,那麽懷疑就會滋生、成長,如同從內部向外鑽的寄生蔓藤一樣,最終殺死好不容易才生長起來的信任之樹。
回到這件事上來,精靈的島要毀滅,那麽精靈為什麽不向女神祈禱,然後通過真理雷霆女神來尋求教會的幫助,從而安全的離開島嶼?這應該是最直接最方便的做法,但反觀一下精靈們都做了什麽?先是和亞裏亞大公合作,同時還促成模範領的精靈領地,其中麥金托什大主教還逼瘋致死了納撒尼爾主教。之後,納撒尼爾唯一的學生迪德莉特被架空,精靈們又轉而向安德魯示好,然後又身在教會,卻在國王軍和雷霆軍之間選了前者。
精靈很可能有鬼,或者他們智力有問題——費奇得出這個結論,其中“很可能”三個字以及“智力有問題”等,還是因為實在沒有確實的證據,費奇為求穩妥才添加上去的。最近和精靈有關的事情發生了太多,精靈的箭矢、精靈的斥候,這些都是費奇不在營地的時候發生的。尤其是精靈的斥候,如果不是他們的情報,伯爵大人也不會決定出兵而落入圈套。
“到底是哪個精靈的斥候謊報了情報?”費奇此時想起來就有些懊惱。“殺得太快了,該留下活口進行審問的。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如果還要猶豫而不痛下殺手,也許會被反殺。現在這樣也好,一個活口不留,也省去了一些潛在的麻煩。精靈在炸營中被圍攻,然後死了,堅持這樣解釋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霍爾伯爵指出精靈同樣是被陷害的,伏擊與他們無關,但費奇並不完全認同,至少他認為精靈並沒有完全洗清嫌疑,尤其精靈斥候這件事還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當雷霆軍的聖騎士壓過國王軍的斥候時,霍爾伯爵讓精靈們幫忙偵查是很合理的,精靈們帶回來假情報,那就有罪!但……
“如果那個精靈斥候不是精靈呢?”費奇喜歡基於事實來分析,不喜歡做陰謀論一樣的推演,但如果將整件事視為一個完整的係統,以破解係統的方式來重新分析它,那麽這個可能性就不能被忽視。通過學習軍營中的基礎工作,費奇知道軍令自上而下有一套方法。一個將領能直接掌握的人員有限,下達的命令必須沿著指揮鏈,一環接一環地傳達下去。霍爾伯爵不可能認識和記住每一個斥候的情況,他要接收的隻是傳上來的情報。費奇開始琢磨:如果我來搗鬼,想要用假情報誘騙伯爵,那麽該怎麽做?
首先要建立信任,也就是要提供真情報。換句話說,作為斥候,必須真的有能力反壓過雷霆軍聖騎士,將戰場的信息傳回來。這一下子就排除掉營地中絕大多數士兵和領主指揮,剩下的人不會超過三百(加上精靈)。其次,這個人要麽是精靈自己,如果不是的話,就要有能力插入精靈和人類之間,在將真精靈蒙在鼓裏的同時,還要讓霍爾伯爵認為“它”是精靈。“它”如果不是精靈,還要有能力插入命令鏈條之中。
如果用費奇熟悉的術語來說,這是個對信息傳輸的“會話劫持”,就像他用插入符文的方法影響其他人咒語的技術一樣。最有能力在營地中做到這一點的人,費奇首先想到了自己,隨後便想到了可以易容的貝妮一行人。
“我真是個蠢蛋!”費奇用力揪了揪自己的頭發。貝妮和他有戰友情誼,又是夏妮的好姐妹,算是半個家人一樣,因此費奇一直以來就忽略了她,默認他們沒有問題。貝妮帶來的雇傭兵在營地裏靠什麽掙錢,不就是替其他領主完成一些繁瑣無聊的任務,從而掙些賞金嗎?如果他們打通了渠道,將斥候任務接了過來,再加上易容化妝的本領,不剛好滿足條件了嗎?
尤其是這個該死的斥候任務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怕羞辱卻被羞辱”的破差事,巴不得有人替自己去做,這就是整個命令鏈條中可以鑽的空子!費奇心髒砰砰直跳,甚至比戰鬥時還要緊張。他發現了自己的思維盲區和漏洞,自然升起了一股後怕。不過,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冷靜,先考慮一番除了自己以及貝妮那些人之外,還會有誰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伯爵身邊的人有這樣機會的隻有庫克,但他沒有這樣的能力,更沒有這樣的動機。不行,我怎麽開始胡亂懷疑了?看來這件事已經開始影響我了。”費奇拍了拍自己腦袋,將狼奔豕突的思維拽回來。他發現,自己暫時再找不出更多的嫌疑人了,貝妮一行人目前的嫌疑是最大的。
“貝妮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費奇歎了一口氣:“不是貝妮,她整天傻樂,做不出這樣的計劃。馬瑞利斯,如果真是他們,那麽就是他。這個家夥……”
費奇突然想到馬瑞利斯送的禮物,經由貝妮、夏妮最後轉交到他手中。那是一盒雪茄煙,做工精良,配有全套點火抽吸工具,甚至還有一份說明書。隻是自己並不喜歡吞雲吐霧——除了純善精粹——所以收下後就一直沒再打開過。
雪茄是用好幾層不同位置和處理方法的整片煙葉卷製的,而在煙葉製造的過程中,會添加香料。費奇打開煙盒,拿出雪茄,一根一根放在鼻子下麵聞。他嗅到了內斂的芳香,對他沒什麽吸引力。不過,這些雪茄的確帶給他一種莫名的厭惡感。
這種厭惡感,與第一眼看到馬瑞利斯那時候一模一樣。
於是費奇拆開了雪茄仔細查看。他對人並沒有什麽偏見,除了認為這個世界所有人因為受到曆史和生產力的局限,眼界不如他,可這種感覺是針對所有人,也不算“偏”見,所以第一眼就會厭惡某個人,這本來就挺奇怪的。之前費奇自我解釋,覺得馬瑞利斯算是貝妮、夏妮的父親,從小拋棄了她們,因而產生了厭惡感。但現在想想有可能不是這樣。
他想到自己不僅是個人,同樣還是個魔鬼。魔鬼對天使和惡魔是有天然厭惡的。
打開雪茄煙,重新將深褐色的煙葉鋪平,費奇在最內層的煙葉上看到了幾道血紅色的斑紋,這些東西讓他的厭惡感更深了。
當費奇轉化成魔鬼的時候,血脈中就有了地獄給他的一些本能。地獄從來不會詳細解釋這些本能的由來,畢竟所有的魔鬼本質上都是消耗品,能夠給他解答的隻有煉金術。費奇又拆開兩根雪茄,在裏麵發現了同樣的東西。他嗅了嗅,稍微嚐了一點,一下子打了個哆嗦。這下子,盡管還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但魔鬼的本能讓他知道這顯然與惡魔有關。
與惡魔有關的事情,費奇能想到六臂蛇魔,能想到毀滅與重生教派,這樣便有了一條清晰的關聯鏈條。想到這裏,費奇已經預感到事情不妙,而此時他們終於走到了國王軍營地附近,看到的情況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營地,可以用人去樓空來形容,原本還有千名左右的士兵,現在隻剩下三四百人,再加上之前炸營時的傷員。費奇讓他們留下,但絕大多數士兵已經走了,而馬瑞利斯、貝妮也不在營地裏。費奇隻覺得頭暈目眩,他雙腳一踏地麵,將自己傳送至高空,然後展開鷹眼冥想俯瞰四周。
他看到一些士兵,三三兩兩結伴離開。這些人要回家,雖然違抗了命令,但費奇沒工夫和他們置氣。他在努力搜索馬瑞利斯那些人,可不管是人數還是背影,都不太像。
“想跑?沒那麽容易!”費奇從高空展開傳送,攔截住幾個體態最接近馬瑞利斯等人的士兵,但是除了將他們嚇個半死並交出手中財物之外,別無所獲。
“不知道誰最早走的,隻是很快大家都察覺到有人離開,然後便三三兩兩走了。”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是同樣的說辭,這一次費奇也不吝使用靈魂拷問來確保得到真實情況。這一次與之前“伯爵死了”的流言傳播方式非常類似,短短的時間內拿上東西趕緊回家的想法就影響了大多數人。士兵們非常默契,互相之間也沒發生爭搶,大家分頭行動以避免被費奇全都抓回去。結果除了一些貴族、騎士帶著自己的扈從和手下,還有那些行動不易的傷病,其他人走了個一幹二淨。
連續使用傳送和靈魂拷問讓費奇感到疲憊,大戰時候剩餘的法力也基本見底,而追蹤依舊沒有任何結果。費奇也想通了,現在即使追上去,他的戰鬥力也太差,沒有魔法的幫助就隻能靠欲魔或轉心魔的身體素質與敵人搏鬥了。這一次,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並對馬瑞利斯以及毀滅重生教派進一步提高警惕。
回到國王軍營地,費奇帶來的士兵已經進入,他們驚訝於自己看到的一切,正恍然無措地等待費奇的命令。“將所有剩餘的物資集中到這裏來,能夠確定所屬的放在一邊,剩餘的清點一下,然後我來分發。”費奇轉而對那些留了下來的人說道:“國王軍的行動結束,大家可以回去了。這一次所有人都遭受了損失,我在清點完畢後會分發其中的一部分。這不能叫做補償,也肯定不足,因為絕大多數的損失來源於營地的混亂,而不久前違抗命令離開的人,他們也帶走了不少東西。我最多隻能保證你們有足夠的食物支撐返家。”
領主要向國王效忠並參加戰鬥,但是領主自己對自己負責,也要對帶出來的士兵負責,國王沒這個義務管。那些各自離開的士兵大多也是基於這種考慮,而費奇能夠將一部分東西分給留下來的人,在他們看來已經算是有仁有義了。“霍爾大人,”已經有士兵對費奇使用這種稱呼,“有些離開的人想要帶走那些精靈的東西,我們攔住了。您有過明確命令,那些精靈的東西不能動。”
“非常感謝,我個人以及霍爾家族向你們表示感謝。所有留下的人,給我一些休息的時間,我恢複恢複法力,然後再給你們每個人用咒語治療一下。我並不是多好的治療牧師,但同樣擁有治療的能力。之前沒這麽做,是擔心還有敵人,必須留一些體力。”
聽到能夠得到治療,眾人的情緒明顯變好了。真理雷霆教會的治療咒語費用不低,每次約在十五金幣左右,療效還要看牧師的施法水平。如果是藥水的話,沒有五十金幣是根本拿不下來的。這些都是立竿見影的快速治療,教會還有用藥物和醫療工具給人治療的方式,每天的費用1金幣,費效比相對要高得多。
對大部分人來說,能夠享受法術治療比直接給錢要好得多,而且費奇之前也說了要分東西,也就是錢不少拿、還能治療。得到承諾的眾人有了積極性,開始幫著費奇帶來的那些人一起工作,分揀財物。而費奇自己來到堆放精靈物品的地方,進行檢查。
他已經料想到事情或許還會更糟,當初布賽德隆被點燃後,是馬瑞利斯的一箭射“死”了他,然後又是貝妮等人帶頭“執行”費奇的命令,收集、分類和“保護”了精靈的屍體與財物。雖然費奇在精靈中找到一個燒焦的屍體,但卻不是賽德隆。倒不是費奇對那個精靈的身體有多熟悉,而是……
“魔法的火焰和用煉金油點燃的火焰是有差別的。”
米那斯伊希爾的精靈領主有可能還活著,但是為什麽要讓他活著並帶走他呢?經此一役,人類和精靈之間的關係劍拔弩張,不過就算真打起來,精靈又能占什麽便宜?誠然,精靈組成軍隊,費奇是無法對抗的,光那些弓箭手就能把他活活射死,多少條命都不夠。但精靈現在有了米納斯伊希爾就有了牽掛,就有了弱點,費奇能上去精靈島,就能拖住米納斯伊希爾。再說,這隻是費奇一個人麵對整個精靈的情況,他憑啥要答應單挑啊!
精靈的物品很可能也被做了手腳,費奇不指望從裏麵找出能用的信息,不過出於好奇和對敵人的尊重,還是要翻找一下。他發現了國王軍的斥候手令,這是斥候接受任務的時候領取、進出大營前要出示、完成任務後要交回的東西。在費奇看來,這東西隻是一個鏡麵金屬牌子,已經不能用來證明什麽。
在“精靈的”遺物中,費奇找到了一些真理雷霆教會的東西,這恐怕就是栽贓了。精靈們來國王軍營地,擺明了和雷霆軍以及其代表的教會敵對,肯定要撇清身份的。國王軍上下,從霍爾伯爵到任何一個人類士兵都可以攜帶教會的祈禱用品,唯獨精靈需要避嫌,因為他們是教樞模範領米納斯伊希爾的居民。
“這是什麽?一塊封蠟?”費奇從物品裏找到了有趣的東西。那是一塊紅色中透著金色絲線花紋的軟蠟,隻要放在蠟燭的火苗中熔化,就能變成柔軟的油泥。滴在信封背麵可以黏附在上麵,不斷冷卻的過程中,待它半軟半硬時可以印上璽戒的花紋,完全冷卻後就成為封泥。
“真陰險!”費奇哼了一聲。這種品相的封泥多用在和重要人物通信上,是“人”物,精靈自己沒有這種習慣。“這東西完全是在暗示精靈和教會一直保持了通信,是國王軍的內奸。嘖嘖嘖,心思陰沉啊!手法陰險啊!”
“不過他們計劃中若是再碰到我,會怎麽解釋自己離開的事情?”費奇捏了捏下巴,冷冷地一笑:“估計馬瑞利斯又會接過話頭來,辯解說貝妮的身體不太好,還被我的法術和態度嚇到了,所以隻能提前離開。唉,得給夏妮說一聲,貝妮有可能就處於危險之中,或者她本身已經變成了危險。”
從給費奇的感覺到雪茄煙葉上做的手腳,馬瑞利斯已經與惡魔脫不開幹係,隻是這種關係有多深,至少要搞清楚煙葉上的東西是什麽才能初步確定。有意思的是,貝妮從沒有讓費奇感到生理(血緣)上的厭惡,而馬瑞利斯有,難道馬瑞利斯與惡魔的關係要遠大於貝妮的六臂蛇魔血統?
“夏妮說過,她和貝妮是同父異母,美杜莎和六臂蛇魔的血統來自於不同的母親,她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麽血統。但這件事她們是從精靈那裏聽說的,也就是送她們去精靈那裏的人講的,就一定是事實的真相嗎?”
“可惜已經和精靈交惡,不太好再去深究這件事,但從夏妮對馬瑞利斯也具有天然厭惡感來看,或許能夠得出另外的結論:馬瑞利斯騙了貝妮,他並不是她的父親。如果他們找教會牧師施展血緣辨認法術一事是真的,那麽甚至有一種可能,他也不是夏妮的父親,整個同父異母的故事都有可能是錯的。”
“不得不考慮後一種情況,精靈是被欺騙還是涉入太深,但如果是涉入太深的話,那麽這一次的伏擊中,為什麽又不重用精靈?”費奇覺得最近的線索有些混亂,其中還有太多謊言、欺騙、誤導,這些都在妨礙他理出頭緒。不過,若是說費奇從這次失敗中獲得了什麽經驗教訓,那就是“必須先考慮最差的情況。”
“敵人不會手下留情,因此總會試圖做到極致。那麽最差的情況就是馬瑞利斯就是惡魔,他同時也與毀滅重生教派有關係,而且他也的確與貝妮有父女關係,在她還小的時候,馬瑞利斯就開始算計精靈了。也是在那個時侯,甚至更早,精靈被惡魔……不,精靈沒那麽笨,他們有可能在輸掉與人類的爭霸戰後,產生了對女神的不信任,然後被造物故主欺騙,毀滅預言也是在那個時侯得到的……嗯,這應該就是最差的情況了吧。”
“女神的教會找來了閃爍對付我,精靈肯定不知道,否則就會抓住機會先把我幹掉了,這是絕對值得嚐試的事情。也就是說精靈和教會的確沒有深度合作。霍爾伯爵被伏擊,紅龍和炎蛇蜥是主力,從這點來看很像是造物故主和惡魔的風格,精靈擁有這些助力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那麽精靈和毀滅重生教派的也沒有深度合作。我去殺精靈的時候,馬瑞利斯沒有幫助精靈,至少他沒讓貝妮來勸說我,也能證明他和精靈關係不深。他隻是看著精靈被我屠殺,從而知道了我的實力,然後在最後關頭救下了賽德隆,再找機會帶他離開,以後給我添麻煩。父親說的不錯,精靈是很悲催,誰都不想要他,而他還覺得自己很可憐,其根源就是那個毀滅預言。”
費奇一把捏爛了那團封臘,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輸一次不可怕,敵人潛伏在暗處,做出了那麽多布置,也沒有大獲全勝啊!現在,既然毀滅重生教派已經冒出頭來,惡魔也冒出頭來,那麽對他們警惕些、重視些,打擊的時候狠辣些、決絕些,難道不能算是增添了一些樂趣嗎?
論打擊惡魔,誰能比得過魔鬼;論熱衷戰鬥,誰又能比得過欲魔?費奇扔掉封泥,用手指彈飛指甲裏麵殘餘的汙物,暗暗壓下求戰的興奮。在他看來,有敵人是件好事情,這說明自己有優點、有威脅。而且這敵人很可能與造物故主聯係起來,這分明解開了費奇一些疑惑,而且從今往後的生活也不至於變得無聊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