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14 都在入營
精靈來了。米納斯伊希爾的旗幟從營地大門口出現,沿著費奇用法術加固過的堅硬道路逐漸向伯爵的營帳靠近。精靈來的人並不多,三十多騎以兩列縱隊的形式穩穩走來,披著綠色鬥篷的精靈巡獵手腰板挺直坐在馬上,即便無鞍也非常平穩。
“精靈的旗子變了,現在是一棵長在海島上的參天巨樹?”費奇眯著眼睛,用鷹眼冥想術查看。“對,樹下麵的土壤周圍有精靈語‘大海’的變體字。這些精靈上了岸,還在想著自己那個預言中要沉沒的海島嗎?”
“這和我們有什麽相幹?預言都這麽多年了,精靈島不還在那裏好好的嗎?”霍爾伯爵對精靈也不客氣,主要是曾有精靈的刺客想要殺死他的兒子。“那個預言是誰做出來的?島也沒沉,精靈還來到陸地上——這兩件事沒有一個和我心意。”
預言是誰做出來的?除了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師外,還有別人能做出預言嗎?費奇也研究過預言、占卜類神術和法術,希望能將其引入自己的魔法體係當中。符文咒語的確是完成了,也能施展出來,但是費奇沒有一次能夠預言準確。
不管是正著想還是反著想,不管是對會不會摔倒這樣的小事還是明天天氣這樣的大事,魔法體係中的預言術從未正確。或許也不是法術咒語的問題,而是費奇的問題。他相信未來怎樣要看自己的努力,思想和雙手能夠改變未來,時間會在未來這個問題上產生無數分支。靈魂本就不信,那麽魔法怎麽會有效果呢?
“父親,精靈有沒有說誰是領頭的?”
“領頭的?你把精靈比作拿錢賣命的傭兵嗎?在精靈麵前別說這種話,輕浮的語言隻有輕浮之人才會使用。”伯爵最近又找回了教育孩子的熱情,幾乎是抓住每一個機會來糾正費奇的失誤。“米納斯伊希爾的新領主會來,賽德隆·河裏涼。”
“不是河裏涼,是何黎米昂。”費奇糾正道:“在精靈語中意思是鑽石般的晶瑩露水。”
“如果露水形成河流,那就很涼。”霍爾伯爵笑道。
“輕浮的語言隻……我沒說什麽,不要在意。”費奇嘿嘿兩聲,略過不提。精靈這一次能派遣米納斯伊希爾領主親自帶領戰士過來,不管是三十還是三千,意義都是一樣的:這是整個精靈領地在衝突麵前做出的抉擇,其政治意義非凡。
很快,騎士們就接近了,而費奇也再次見到了賽德隆·何黎米昂。一段時間之前他們在米納斯伊希爾有過一麵之緣,給費奇的印象就如同其他的精靈一樣非常冷靜、高傲、簡樸。這一次,賽德隆領主穿著秀美的緞子長袍,長袖飄動,綠寶石腰帶束身,柔軟的鏈甲上密密麻麻鑲嵌著閃亮的鑽石或者黃色軟金。他背負這一把金色的巨弓,騎在一匹潔白如雪的駿馬上。那坐騎體態修長,步伐輕盈,擺動的毛發和尾巴如同搖曳的雲。在馬的額頭上有一塊銅片,上麵印有海島巨樹的徽章,不斷將陽光反射到前方。
“這是想要閃瞎眼嗎?”費奇評價道。
賽德隆策馬來到營帳前,雙手在馬背上一推,如同體操運動員一樣輕飄飄落地。盡管穿著一身鏈甲,上麵還鑲嵌有各種裝飾,但下馬的動作卻沒有多少聲音。他遠遠地向霍爾伯爵撫胸彎腰行禮,然後張開雙臂走了過來。霍爾伯爵哈哈一笑,張開雙臂迎了上去。兩對臂膀在中途相遇,形成一個圓形,環抱著親如兄弟的笑聲。
賽德隆是精靈中非常俊美的青年,略長的臉帶著海洋的憂鬱,一雙眼則如同靜靜懸停在海平麵上的圓月。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哪怕是這種客套的笑容——也如同波濤粼粼的月色之海一樣給人一種美好的享受。
“精靈要站在正義的一方,跟隨並支持正義取得勝利。”賽德隆的通用語並不是很標準,但聽得出來他很努力:“正因為如此,我來盡一點綿薄之力。”
“來了就好。”霍爾伯爵說道:“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精靈族的勇士?”
“我的通用語不是很好,有些詞不知道該怎麽說。”
“沒關係,你說精靈語便好,我讓我的兒子翻譯一下。費奇·聖·霍爾,你們之前在米納斯伊希爾見過麵,我就不用再介紹了吧?”
“不用不用,費奇·聖徒·霍爾的大名我們誰不知道?”賽德隆轉成精靈語說道:“消滅盜匪令大海寧靜的人,一個將空間力量握在掌心的強大法師,同時也是霍亞貴族聯合王國的禦前內廷法術顧問。雖然你仍很年輕,但所製造的事跡卻足夠令長壽的精靈讚歎。”
“謝謝你的誇獎,但我畢竟還年輕,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尤其是向有著悠久文化和曆史的精靈學習。”費奇看了一眼賽德隆身後的精靈騎士們,然後說道:“這些是巡獵手?”
“正是。”賽德隆開始介紹,而費奇負責翻譯。“巡獵手相當於人類的輕騎兵,但主要以齊射和定點長射攻擊為主,彎刀為輔。他們都配備大小兩種弓,使用特製的箭矢,可以輕易穿透金屬盔甲。他們最適合進行偵查和騷擾,但在正麵戰場上卻隻是靈活一些的弓箭手。”
賽德隆這樣說,就是想避免自己手下的精靈被用來進行正麵大兵團交戰。精靈人口數量不多,真的是死一個少一個,非常令人心疼。霍爾伯爵也聽懂了,順勢表態說:“怎麽能讓遠道而來的精靈太辛勞呢?如果和教會發生衝突,自然是我們在最前麵為國王的榮譽而戰!”
“感謝伯爵的理解。這一次除了三十名巡獵手之外,精靈長老會還派遣了十五名德魯伊施法者前來,大約三天後就能到。”賽德隆的消息讓費奇也感到很驚訝:“精靈的德魯伊有療傷祛病的能力,他們還可以淨化糧食和飲水,用一枚漿果就能解決一個成年人一整天的飲食需求。他們願意為國王軍提供便利的服務,讓勝利的天平更多傾斜向正義的一邊。”
德魯伊是精靈特有的施法者,他們使用的也是神術,但信仰介於真理雷霆和造物故主之間,更著重於對“這個世界以及其自然的管理者”這個王位,而不是坐在王位上的神是誰。他們擁有自己的符文語言係統,完全區別於女神的神術符文,但也不是造物故主的法術符文。費奇認為德魯伊用某種方法掩藏了自己的符文,避免被外人學會。他“殺”上精靈島的時候很好奇德魯伊符文是什麽,想要去偷看偷學,但不幸被發現而錯失機會。
在精靈的文化中,成為德魯伊、鑽研德魯伊法術是一項終生的追求,沒有精靈會半途而廢,更不會有絲毫的懈怠。這就導致每一個德魯伊總會越來越強,成為精靈的保護者和敵人的噩夢。他們的法術使用自然之力,模仿自然現象,從風雨雷電到飛蟲走獸,都可以用他們的咒語呈現出來。
“不知道能不能向德魯伊們請教知識?我對精靈的法術非常感興趣。”費奇說道:“精靈德魯伊崇尚自然,而我也認為一個可以穩定、持續、循環的自然係統對所有生靈都是非常重要的,而那些能夠保護自然的法術以及其背後的精神,非常值得學習。”
“我非常願意促成此事。”賽德隆說道:“隻是精靈德魯伊團體相對獨立,我不能命令他們做什麽,隻能向他們轉達你的意願。”
好吧,至少這次精靈在說實話。費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然後繼續跟隨精靈,將他的話翻譯給父親聽。這次雙方互相介紹本質上是個客套的過程,但賽德隆接下來將他的三十個巡獵手一個一個做了詳細的介紹。從他們的名字到過往的功績,從戰鬥的特長到生活的癖好,甚至將這些人的藝術品味都說了一遍。
霍爾伯爵聽得津津有味,至少看起來的確如此。費奇一邊看著伯爵越來越煩躁的靈魂,一邊思考精靈的意圖。賽德隆故意這樣做,肯定是為了觀察伯爵的反應,以確定自己在國王軍中會麵臨什麽樣的前景。
其實不管他怎麽做戲,前景都是一定的:大營最東麵的位置有一處相對獨立的低地,那裏就是精靈的住所。在精靈住進去之前,霍爾伯爵就已經調動了一些領主的位置,將比較心腹的軍隊安排在精靈附近,隔開他們和其他營地的聯係。費奇前幾天也在為這件事忙碌,不過那時他還不知道精靈回來,以為這種折騰隻是伯爵父親對他的考驗而已。
一個可以容納一千人的空地,現在隻住進去三十個精靈,這是一種何等的空曠和孤立?不過霍爾伯爵對費奇也說過:“米納斯伊希爾的精靈領主隻要來了,那他就完成了自己的曆史使命。他已經用行動表態了,接下來就是立刻離開也沒什麽關係。本來國王軍這裏就是要根據兵役剩餘時間安排一些領主離開,精靈其實也一樣。”
精靈對這種安排沒提出什麽意見,賽德隆向霍爾伯爵要了一些帳篷後,就帶著手下住了進去。每天,他們也不離開營地,就在那片“廣闊”的範圍活動,唯一和外界的接觸就是要一些喂馬的草料和豆料。
在營地調換位置期間,一隻隊伍引起了費奇的注意。那是一個名為“黑水領”的小領主帶領的隊伍,騎士加上扈從也就四十個人,但攜帶的標準箱子整整有兩百個,浩浩蕩蕩穿行過整個營地,比一些大領主的搬遷場麵還要壯觀。這種標準箱子由米納斯伊希爾出產,其它地方仿製,主要用在傳送法陣的運輸當中。雖然不是什麽值錢的或者稀罕的東西,但這種箱子畢竟不夠普及,尤其是在軍隊當中。霍爾伯爵至今都沒讓費奇去製作傳送法陣,按理說不該有這麽多標準箱。
費奇以為是某個傳送法陣的大客戶,隸屬於這個“黑水領”貴族,於是便好奇地追了上去。結果這個黑水領並不是別人,正是貝妮和她的傭兵團。
穿著一身魁梧的盔甲,貝妮將自己的女性特征完全掩蓋起來。她臉上帶著逼真的皮麵具,看起來完全是一個粗魯凶惡的大漢,基本沒有破綻。她還用叼著一根添加了草藥的雪茄,煙霧令她的嗓音變粗,如同男人一樣。如果不是她主動向費奇暴露身份,費奇真猜不出來。
這並非變身,也不是幻術,靈魂之火也隻能看到情緒和狀態,從來也不會顯示姓名啊!費奇的鷹眼冥想術具有強大的觀察力,也隻是再仔細觀察的時候發現貝妮的假臉有些古怪,仍不能百分百確定就是偽裝。
“你們……這個化妝術好厲害,能偽裝成任何人嗎?”
貝妮將雪茄從嘴上拿下來,固定在食指彎成的圈裏,噴出一團雲霧之後她才粗啞著嗓子說道:“這個麵具非常難做,必須要長時間對著人臉,一點一點調整才行。而且像我這種偽裝成大腦袋壯漢的還行,那種小頭小臉的就完全沒辦法了。”
“也對,畢竟不能把人的頭骨壓縮來套進麵具裏麵。”
“這套易容技術在我們當傭兵期間幫了很大忙,特別是遇到那種不守規矩的雇主——這個以後有時間再說。”貝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然後說道:“費奇,我聽說精靈來了,而且是米納斯伊希爾的精靈?他們來幹什麽?”
“他們來這裏就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支持霍亞貴族聯合王國,其他也沒什麽事。”費奇道:“倒是你們在這裏幹什麽?不是要當傭兵掙錢的嗎,怎麽成了領主的騎士?真要轉行?”
“哈哈哈,這怎麽可能!我給你說過,我隊伍裏有個真的領主,他是範伯格的貴族。雖然實際上已經沒了莊園——在戰爭中被燒掉了,但是所有的身份都還在,一樣可以相應國王軍的號召。我們發現,這樣加入進來,比寫信請求當傭兵更靠譜。”
“這我能理解,但是你們進來靠什麽維持生活?你們哪來的那麽多大箱子?”
“那些箱子不是我們的,隻是我們護送的。現在很多貴族已經學會了用傳送法陣運送補給,隻不過還需要從塔巫港城運過來,我們就負責這一段,掙點辛苦錢。其實在加入國王軍之前,我們就已經承接了一些這樣的工作。”貝妮笑著說道:“除此之外呢,我們還可以替一些貴族承擔放哨、巡邏、修正地麵以及保養盔甲武器等雜役。掙得不多,但我們輕車熟路,足夠人吃馬嚼的。”
費奇晃晃肩膀,給貝妮豎起大拇指,不過他心裏卻覺得這樣很不對。雖然由領主混合而成的軍隊本來就是這樣,一貫的鬆散、一貫的各行其是,但是雇傭別人來給自己幹活兒,這也太過分了吧?這隻軍隊與費奇的標準相差太遠,地獄騎士團肯定不會是這樣的。
“貝爺!”貝妮的父親,那個人高馬大的家夥在不遠處招手:“時間不早,得給雇主幹活兒了!你不是還想去看看精靈嗎?”
“我這就來!”貝妮答應一聲,一邊匆匆離開,一邊對費奇說道:“等過兩天我就能輪休,去找你們兩個玩兒!別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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