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66 贖罪告解
如果說琦塔娜保護的水晶晶簇是一株幼苗的話，那麽八目族洞穴中的水晶則已經變成了參天大樹。就在她們中央石筍山的內部，由許多黑石磚頭製造的保護夾層中，水晶晶簇已經有了三十米的高度和差不多同樣的直徑。
根本不需要靠近，隻是站在黑石保護牆旁邊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水晶澎湃的力量。費奇從那種力量中感受到了純粹的強大，不管是創造還是毀滅，隻要擁有了這塊水晶，一切就盡在掌握。
“我們在這裏守護了六百年，一直在等待著預言之人的出現。在我們的看護下，水晶一直在生長，它的力量越來越強，我們就拆下周圍的一部分黑石，特別修建了這一層隔離。”最高教母非常自豪地對費奇說道：“水晶功能繁多，隻需要在水晶上取下一點，就能讓施展出的法術具有不可抵擋的效果。費奇大人，你也是施法者，難道不準備拿一塊嗎？”
費奇搖搖頭。眼前的水晶是連神靈都渴望得到的好東西，說費奇不動心是假的，但不能因為它是好東西就無視危險。毀滅重生教派，或者說造物故主的信徒屬於危險的一種，不過是可以預料、戰勝和消滅的一種，費奇倒不是很擔心。費奇隻怕水晶那種蠱惑人心，令人仿佛被洗腦一樣強行服從的效果。這不光是他靈魂中人類的部分感到害怕，就連魔鬼的那一部分也想敬而遠之。
“我更喜歡使用那些自己能夠理解和掌握的力量，水晶晶簇不是凡人應該染指的。麗茲，你們有安全使用水晶的辦法嗎？能不能取下一塊帶到洞穴外，我好用來向真理雷霆女神獻祭。”
“水晶可以用香鼠的皮進行包裹，它就會處於休眠狀態。”麗茲從裙擺上直接撕下一塊皮革，從最近的水晶上掰下一小塊，包起來遞給費奇。“這些夠嗎？”
這隨手的一掰，就相當於琦塔娜那塊水晶的四分之一多，怎麽可能不夠？費奇小心翼翼接過，用手掂了掂。水晶很輕，仿佛沒有重量，費奇感覺手裏除了皮革外空無一物。不過，堅硬和充滿棱角的觸覺不會騙人，費奇知道水晶就在其中。
當他將水晶展示給同伴時，精靈們全都用好奇的目光緊緊盯著。“這就是神諭中所要的東西？這種東西還有多少啊？”迪德莉特問道。
“很多。”費奇替八目族說道：“多到不能通知教樞，必須直接向女神匯報的程度。”
“不通知教樞你怎麽向女神匯報？”迪德莉特搖搖頭：“別看我，我們都不會通神術儀式，隻有大主教才學過，才有能力施展。費奇，難道你會通神術儀式嗎？”
“你都說了大主教才會，我怎麽可能學過？不過若是能仔仔細細看一遍，說不定我有希望將儀式咒語破解出來。”
費奇決定用贖罪告解儀式來與女神溝通。他寧可讓聖光小天使去天界“告狀”，也不願教樞插手這件事。這其中有他的私心，因為教樞一來就沒他什麽事，一個普通的贖罪告解牧師、一個要塞的主持牧師，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主教的地位高，更不要說大主教們了。直接與女神交談，他就可以代表八目族，女神的獎勵肯定遠超教樞，這是毫無疑問的。
眾人談妥，便一起沿著進來時候的通道返回地麵。他們首先要脫離黑石封鎖的區域才能和天界溝通，可這對八目族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最高教母麗茲沒法從通道裏鑽出來，她的體型太大了。“這件事你必須在場，八目族需要什麽隻有你們最清楚。”費奇表示願意等，反正八目族的蜘蛛男性能夠挖出宮殿和房間，就一定能挖出通道。
為表明不會背著她們單獨開啟儀式的態度，費奇一直和八目族在一起，用法術輔助八目族挖掘通道的工作。精靈們也加入進來，雖然他們的效率遠比蜘蛛們低下，可是這樣的舉動至少獲得了八目族的喜愛。最後，留在地麵上的半矮人莫姆鼓起勇氣再闖“老鼠洞”，與大家匯合後，提供了不少增進工作效率的意見。大約十六個小時候，八目族終於重見天日。
現在的時間正好是清晨，太陽剛剛從東麵的地平線上躍升起來，光芒正在由金黃轉向燦爛的明亮。最高教母用手掩住眼睛，可就算是指縫中漏過去的些許亮光也讓她感到炫目。她還算好的，在陽光下隻是有些搖晃。那些普通的八目族人根本不能睜開眼睛，她們隻能驚呼著縮回洞穴裏麵。
“我盡快吧。”費奇見狀便施展贖罪告解法印，釋放出聖光小天使。他用手指輕輕搓了搓光球的圓腦袋，然後說道：“交給你個重要的任務：去天界找女神大人，就說她曾經看好的費奇·霍爾要向她禱告贖罪。”
聖光小天使用力扇著翅膀，左右晃晃身子，然後用非常舍不得的語氣說道：“啊……你終於想通了嗎？雖然你可以贖罪，但是進入教樞係統的魔鬼會被淨化，那你就死了啊！”
“因此你得直接去找女神，任何一個天使都可能會淨化我，隻有女神有可能原諒，我隻能拜托你了。”費奇說道：“我會不斷向贖罪告解法印提供法力，在這裏助你一臂之力。”
聖光小天使說表示自己會盡力，然後便一振翅膀向天空飛去。費奇一直盯著它，想要看看飛到多高算是前往天界。不過，天界並非是一個高度概念，而是空間。聖光天使也就離開地麵二十米不到便突然消失，什麽痕跡也沒有了。
與此同時，費奇感覺贖罪告解法印的法力消耗陡然上升，如同一塊大石似的重壓下來。他趕緊盤膝坐下，以冥想狀態來降低消耗在其他法術上的精力，專注維持法印。大石頭的狀態維持了兩分鍾，壓力陡然再增，費奇覺得肩膀上好像被一輛汽車壓了過去。
豆大的汗珠頻頻出現在他的額頭，眾人想要替他分擔，卻沒有辦法可想。好在這種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又過了半分鍾，壓力完全消失了。
聖光小天使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費奇麵前，已經改變了形態。蜻蜓一樣的透明翅膀被四對閃電形成的羽翼代替，金黃色的火焰在它圓形的身體上燃燒。火苗越來越旺，從拳頭大的火把之光，迅速變成五米多高的龐大火焰。緊接著，無數閃電憑空在火焰中央生成，向四周撕開了一道口子，一個由雷霆構成的女性從火焰中走了出來。女神降臨。
每個人眼中的女神都是不一樣的，她有著千般相貌，每一個都帶著威嚴、慈愛和睿智。眾人熱淚盈眶紛紛跪下，情緒激動難以自已。作為聖騎士，迪德莉特更是全身顫抖，她帶著無比的滿足低頭看著真理雷霆女神的雙腳，僅這樣她都感覺此生無悔。
隻有費奇和麗茲站著。一個是沒有感受到壓力，另一個則是女神首肯。不過，一米八、三米二和五米六站在一起根本沒法說話，於是真理雷霆女神輕輕翻轉手腕，讓自己和麗茲同步降低身高，變得和費奇差不多。
“女神大人您真是充滿智慧，這樣果然好多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費奇趕緊說道：“這是八目族最高教母麗茲，她來自……”
“我見過你的母親，當時她正跟隨你的奶奶學習，剛剛認識了你的父親。”女神打斷了費奇的話，直接說道：“我沒想到還能在這個世界看到八目族。”
“女神大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麗茲直麵女神，隻覺得口幹舌燥，什麽念頭也起不來，想好的話也說不出來。“請您……請您……”
隨著女神輕輕一擺手，麗茲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了。真理雷霆女神轉而看著費奇：“小聖光今天又是硬闖又是偷溜，在神國惹了不少麻煩，就是為了替你傳句話。雖然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你也得對得起它的努力才行。”
“當然，我對聖光小天使隻有感謝。”費奇擦擦頭上的汗，趕緊說道：“女神大人，我要向您懺悔。”
“又不是真心的。”女神搖搖頭：“不過你且說來聽聽？”
費奇看看左右，貝妮和夏妮倒還問題不大，可精靈們就跪在一旁，近在咫尺。真理雷霆女神麵帶微笑看著費奇，說道：“隻有一個懺悔值得我親自來，你不要說錯哦！”
“我……我最大的問題是……”費奇咬咬牙，正要說自己靈魂中有魔鬼，卻突然一驚，反應過來。靈魂中有魔鬼，根據教典這是一項嚴重的大罪，但這件事又不是自己惹出來的，而是在一穿越的時候就發生了，自己也是受害者。女神說“隻有一個懺悔”，會是這件事嗎？
費奇思考起來，而之前試煉中水晶晶簇剖析了他的靈魂，這幫助費奇重新認識了自己。漸漸的，費奇領悟了，他說道：“女神大人，我非常頑固地不信神靈，即便是麵對你，見識了你的力量和智慧，也不願信仰你。我帶著真理雷霆的聖徽，說著教典中的話，卻並非一個真正的信徒和牧師。而且即便是現在，我也頑固地拒絕信仰你，隻願意相信自己的努力。”
心靈中有魔鬼——其實許多人心靈裏也是這樣，也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才要努力向善，摒棄魔鬼的侵擾。但是，沒幾個人會像費奇這樣不信神靈，至少在這個世界沒有。
“你是我見到過的最冥頑不靈的一個，但偏偏你總能給我意外的驚喜。”女神手指輕動，水晶晶簇便從皮革中飛出，進入她的掌心，然後像糖溶於水那樣消失了。“我知道你並不虔誠，所以必有所求。費奇，你想要什麽？還是這個八目蜘蛛有什麽想要的？”
“我希望您能庇護她整個種族，接納她們，讓她們能夠適應這個世界。”
“接納沒有問題，庇護和適應卻不行。我現在還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浪費力量。”女神擺了擺手，“以後這種小事別讓小聖光冒險過來了，它這樣做很辛苦你知不知道？”
女神作勢就要進入雷霆構成的通道離開，費奇突然衝上去，伸胳膊攔住了她。“水晶還有很多，就在下麵。黑石包裹著它，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但我必須試著提醒你。”
“那你認為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嗎？你覺得自己比我更有見識嗎？”
“你知不知道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這樣做——哪怕有些冒犯。我答應了八目族幫助她們實現預言，既然是契約，那我至少要盡心盡力。”
“哼，哈哈哈，費奇，你是一個對契約盡心盡力的人嗎？”女神大搖其頭。“告訴我，你有多少個契約真正完成了的。”
“全部。”費奇堅定的說完這兩個字，沒加任何解釋，他隻是繼續伸著手臂攔在女神麵前，倔強的如同雕塑一樣。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有趣的家夥。”女神伸出手，搭在費奇的胳膊上。那一瞬間，可怕的電流通過了費奇的身體，而他卻毫發無傷。“我告誡世人要畏懼雷霆，但真理還在雷霆之前。”
伴隨著唰的一聲，費奇和真理雷霆女神從眾人眼前消失不見。緊接著，一道雷光從連接地下洞穴的通道裏閃亮，隆隆雷聲緊隨而來，不絕於耳。麗茲驚呼一聲，轉身就要返回通道，卻發現被某種看不見的力場隔絕在外，怎麽也下不去。她用力捶打洞口，驚恐得痛哭流涕。
與此同時，費奇發現自己站在巨大的水晶晶簇麵前，女神就在他的身邊。雷霆構成的軀體不斷向外放射閃電，重重擊打在黑石的牆壁上，碎塊如暴雨落下。不過，沒有任何八目族因此受到哪怕一點傷害——不管是從閃電還是從碎石上。
“神諭中要我們找的它，並不是水晶晶簇對嗎？”
“的確不是。”女神點了點頭。她看著水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費奇，很高興你攔住我了。”
“你真的不知道這下麵有東西？”
“如果在教樞，你這個問題真的是在找死。”女神眯起眼睛，由身體釋放的雷霆突然強了十倍，整個洞穴都被耀目的亮光充斥，八目族紛紛痛呼著翻滾，雙手用力捂住眼睛。但是這些光對費奇一點影響都沒有，似乎故意繞開他似的。
“要生氣朝我來吧，她們……”
“你不知道八目族的曆史，我不怪你。我隻要你知道，她們並不是無辜的。”女神看著費奇，終於還是說道：“真理還在雷霆之前……好吧，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知道這下麵還有這樣多的水晶。我不是全知的，也不掌握所有真理，你會感到失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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