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你還是太單純了
“別走！”方顏大聲呼喊道。
整個人，也從床榻上驟然坐起，手中緊緊的抱著錦被，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上，也有著密密麻麻的冷汗。
門外，聽到動靜的紫曦趕忙走了進來，看著滿頭大汗的方顏，連掏出帕子來，輕輕的給她擦汗，邊柔聲問道：“娘娘，是做噩夢了嗎？”
方顏隻是大口喘著粗氣，一個字也不肯說。加之方顏最近都有一些怪怪的，紫曦想問，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
一連幾天，藍昊天都沒再來過鳳儀宮，而方顏也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鳳儀宮裏，除了偶爾紫曦能在身邊伺候和例行的早安外，其餘的時間裏，她誰也不見。一時間，後宮裏竟然有皇後思念可汗過度，以致於瘋了的傳聞。
行宮內，東方顥急的團團轉，他也聽說了這些謠言，雖然不想信，可是這幾天愈演愈烈，他想不擔心都不行。
春華也已經被處死了，在鳳儀宮內，他們沒了自己的人，就好似盲人一般，什麽也不知道。
容成瑾看他這樣子實在是受不了，無奈歎道：“你就別轉了，轉的朕眼都暈了。”將筆放下，容成瑾眉峰緊緊的聚在一起，滿眼的不耐。
聽了這話，東方顥的腳步才停了下來，走到容成瑾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撐著額頭：“我也不想啊，可是這心亂如麻啊……”
“你放心吧，她不會有什麽事情的。”這話，不是應該容成瑾來安慰他嗎？怎麽如今倒是調過來了？
東方顥不解，用疑問的眼神詢問，容成瑾則是但笑不語。好歹，也和方顏在一起了那麽久，他怎麽會不了解方顏的脾氣呢？隻怕這會兒，她正憂思著呢吧？
鳳儀宮內，方顏撐著下巴，看著窗外。此時的花兒早已打開，姹紫嫣紅煞是好看。平日裏，那些花花草草就被保護的極好，現在開著，看起來倒也是生機勃勃。
外麵的知了在不知疲憊的叫，方顏的心思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去。
紫曦站在方顏的身後隻能幹著急，皇後娘娘這樣已經好些天了，宮裏的流言蜚語塵囂而上，可汗也不過來看一眼皇後娘娘不說，甚至任由這些流言愈演愈烈，也真是的……
“紫曦啊。”過了也不知有多久，方顏才出了這麽一聲。
嚇得紫曦一愣，趕忙答應：“哎。”
“你說，宮裏盯著本宮的眼睛這麽多，若是本宮走了，不在這宮裏了，是不是就能輕鬆一點？”說著，方顏回頭看向紫曦，把頭枕著胳膊，慵懶的眼神看向紫曦，竟也是美的。
“娘娘……”紫曦一時看的呆了，也萬沒想到方顏會問出這個話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回答道：“不，不是，怎麽可能。皇後娘娘永遠都是咱們滄瀾的皇後，那些人，不過是……嫉妒皇後娘娘您罷了。”說到最後，紫曦竟然有些語塞。許是因為方顏這樣看她的緣故吧。
聽她這麽說，方顏竟然噗的一下笑了出來，連擺手：“紫曦啊，你還是太單純了……”
“哈？”紫曦沒反應過來，等在想問的時候，方顏已經又恢複了剛才的姿勢。
直到快日落了，方顏才對紫曦道：“去請可汗吧。讓廚房備些好菜，再備一些好酒。”
這是這麽些天來，方顏第一次主動要去請藍昊天。
紫曦一聽這話樂壞了，喜上眉梢，連答應了，下去吩咐，又動作迅速的去了禦書房，請了藍昊天來。
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則是更大了。剛一走進內殿，就對著方顏笑道：“原來這可汗也是在端著架子呢。奴婢方才去請的時候，可汗忙不迭就答應了呢！看來不管在怎麽樣，可汗心裏都是惦記娘娘的。”這下她就放心啦。
惦記她嗎？嗬嗬，她倒寧肯不要他的惦記。
紫曦絲毫沒有察覺，心裏美滋滋的想道：“許是可汗和皇後娘娘之前生氣吵架了也不一定。這會兒，皇後娘娘想通了，主動與可汗示好。嗯嗯，就是這樣。”
傍晚，藍昊天總算是過來了。將所有的宮人全都摒退後，藍昊天這才落座。
方顏並未起身行禮，藍昊天倒也不計較。拿起酒壺，方顏看著上麵的蓋子，那上麵有一個撥動的小按鈕，可以向左右撥動。
“可汗應該不是不認識這個酒壺吧？”方顏看著這個酒壺，神情有些落寞。
手指微微轉動那個酒壺的按鈕，道：“這一杯酒啊，經由這個酒壺分離，一半出來，是有毒的。”她始終按著那個按鈕，倒入自己的杯中。
“另一半呢，則是無毒的。”她說著，手又按向了另一邊，給藍昊天倒了進去。
“這有毒的，我喝。”
“沒有毒的，你喝。”方顏一邊說著，一邊把藍昊天的酒杯往他的手裏一塞。
見她這架勢，藍昊天微微一愣，可就是這麽一愣神的功夫，方顏已經將那毒酒一飲而盡。
這可嚇壞了藍昊天，他一把衝到方顏身邊去，抱住她的肩頭，狠狠的拍著她的背，嘴裏不停的道：“你快張嘴，把酒吐出來啊！你怎麽這麽傻！快吐啊！”
見她根本沒有反應，方顏嘿嘿一笑，道：“你上當了可汗，其實臣妾那杯酒，也沒毒。”
話音剛落，藍昊天就是一頓，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一把鬆開她，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將他的杯中酒一飲而盡，後將酒杯狠狠的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話裏隱隱帶了怒氣：“皇後，你這是酒還沒喝多少，怎麽就先醉了呢？”
“難道可汗沒聽說過，酒不醉人，人自醉嗎？”方顏微笑，又倒了一壺酒，道：“這是咱們第一次喝酒吧？”
是啊，第一次喝酒。卻是在她要走了的時候。
藍昊天怎會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他也學著方顏的樣子，舉起酒杯，左右晃著來回的看，嗤笑道：“是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透過酒杯看方顏，她略施粉黛的臉，竟然那般美。
可是……“你卻如此狠心，將朕一人丟在這裏。”
“臣妾隻不過是不想在平添死傷而已。”方顏又一次說了同樣的話。
“平添死傷？就算是把這天下賠進去了又何妨！”藍昊天激動怒吼：“難道在你眼裏，朕就隻是個昏君嗎？不是！那是因為朕愛你！朕愛你你知不知道！”
一句話，讓整個大殿內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
就算是那日在禦書房，藍昊天激動成那個樣子，他也沒有這般露骨的明確對她表達他的愛。
可今天，他卻什麽都不顧及了。
空氣甚至都有那麽好幾秒種的凝固，半晌，方顏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臣妾知道啊。可正因如此，臣妾才不想做那個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現在臣妾還尚有賢後的名聲。臣妾不想最後，落得個萬人唾罵的下場。日後的史書工筆，本來可以滿頁的歌功頌德，卻變成了遺臭萬年。”
“原來你竟這般在意名聲。”這個理由，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方顏點頭道：“臣妾就是這般在意名聲。又如何？哪個女子會不愛惜自己的名聲？可汗要知道，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夫君，貞潔，名聲。這三個，哪個都是舉足輕重的。”
好一個舉足輕重！藍昊天無奈的笑：“朕已經說過了，朕支持你做的任何決定，你又何苦再來說一次，痛朕的心？”
是啊，她這又是何苦。苦笑了下，方顏沒在說話。
這頓飯吃的很是尷尬，起碼有一半的時間，兩個人都是不說話的，許是，也有不知該如何說的緣故在裏麵吧。
“你這是來同朕告別嗎？”藍昊天有些落寞的問道。
“算是吧。”方顏答。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藍昊天的心還是抑製不住的痛。
找到自己的聲音，藍昊天複又問道：“打算什麽時候走？已經和容成瑾說好了嗎？”
“還沒。定在了五日後。”
五日後啊……原來，他和她，隻有五日可以在一起了。
時光過的當真快，想當初，五年前，初遇她的時候，她就這樣暈倒在自己的馬車前，他也隻是順手救了她。沒想到，這一救。便成了他的紅顏劫……
五年的時光過去了，她也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不由看著她的微微隆起的小腹，藍昊天的眼中有著淡淡的柔光，轉而，那柔光漸漸變淡。
可惜，不是他的孩子。
“五日後。好，就五日後吧。”藍昊天隨口答應道：“朕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的離開滄瀾。”
話音剛落，就被方顏接了過去：“不可。”
這般急切的回答讓藍昊天不解：“為何？”
方顏道：“可汗可有曾想過，不廢後，臣妾以何身份，去往雲昭？質子？還是什麽？堂堂滄瀾皇後去給雲昭做質子？這可能嗎？那些老朽定會不依！更何況……容成瑾就在我們的皇宮裏。要想打他，不可能打不過。這個理由，行不通的。”
原來，她還是在為自己著想。
藍昊天的心中不禁有了一絲暖意，他微笑道：“無妨。這些，朕自有分寸。”
“還是別了。”方顏搖頭道：“就讓臣妾，低調出宮吧。”
顯然，這不是藍昊天的本意。他反複又確定了一次：“你當真要如此嗎？”
方顏點頭：“與其接受流言蜚語和讓你困擾，倒不如就直接低調出宮吧。趁著夜色，就這麽走了，也挺好的。”
“那你不和他商議一下嗎？”這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方顏道：“明日再說吧。我還不知道怎麽同他講。”
“好。”藍昊天沒說話，隻是微微側身站了起來，兩人隻是相對坐著，好半天，亦是無言。
直至深夜，方顏這才開口道：“可汗，睡吧。”
“好。”今夜的藍昊天，有些不一樣。他就好像是一個木偶一般，無論方顏說什麽，他都會說好。方顏知道，這是想在最後的日子裏，給彼此留下最好的印象。
好聚好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