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於心何忍
紫曦點頭稱是。後又道：“那娘娘，您打算該怎麽辦？”
“每次熬好安胎藥之後，藥渣你們都如何處理？”方顏仔細想了想，問道。
“自然是扔了，那樣的東西，留著也沒什麽用。”紫曦不假思索的回答。
就知道會是這樣。方顏點頭道：“你找個恰當的時機，把安胎藥的藥渣留下來一些，拿過來，給本宮看看。”
“娘娘，難不成您會……”這麽多年了，紫曦倒還真不知道，方顏居然還有這個本事。
“不然你以為，本宮憑什麽就能說出這番話來？僅憑自己身體的感覺？別說笑了。”看著紫曦一臉驚訝的樣子，方顏有些哭笑不得。
紫曦撓了撓頭，尷尬的嘿嘿笑了兩聲，直覺此地不宜久留，連找了個借口，腳底抹油，溜了。
翌日，紫曦拿了剛熬好的安胎藥過來，遞給方顏，方顏隨手一指旁邊的盛開著的花，道：“倒在那裏吧。”
紫曦應了聲，將所有安胎藥都倒了進去。剛倒了她就後悔了，扭頭看著方顏問道：“娘娘，您不喝安胎藥，那腹中的小皇子該怎麽辦啊？”
“怎麽就非要安胎藥不可了？不過是不喝安胎藥而已，又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未免也小題大做。”方顏不以為意的回答。
隻不過，不經意的一瞥，就看到紫曦的袖口濕了好大一塊，不由的指著那袖口上的汙漬問道：“你袖子那裏，是不是沾上了什麽東西？”
紫曦一愣，忙抬起手臂看，這才反應過來，連將袖口中放著的東西拿了出來，嘿嘿笑道：“娘娘不說，奴婢都快忘了。這是您吩咐的，要的藥渣，奴婢給您拿來了。您看，還熱著呢。”說著，放到桌子上，給方顏看。
見她這般，方顏忍不住啞然失笑，甚是無奈：“你就不能等著晾幹了在拿過來嗎？弄的這麽麻煩做什麽。”
雖說宮中宮人的衣服都有浣衣局的人來洗，不過總歸也是需要人來送的，一來二去的折騰，倒也是麻煩。
“奴婢不是看娘娘挺著急的……”紫曦說著，忙將那藥渣展開，放到窗邊，還用薄扇扇了扇：“不過奴婢也是知道的，這藥渣啊，要幹了之後才能看出端倪來。娘娘放心，奴婢定會讓它以最快的速度風幹的。”
方顏隻是點頭，捧著手中的書，並沒有多說什麽。
行宮內。春華的消息又傳了過來。
“皇上，方顏已經開始對那東西有反應了。據春華來報說，她已經開始出現嘔吐和腹痛的症狀。皇上，您還決定要繼續下去嗎？”東方顥皺眉問著，將手中的紙條遞了上去。
豈料容成瑾並沒有看，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深邃無比，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好一會兒，他才悠悠開口道：“繼續。”
語氣冷淡，波瀾不驚。絲毫沒有一絲憐憫。
給方顏下毒，這件事情東方顥本就不同意，見他此時都還沒有收手的意思，東方顥忍不住急了：“皇上，方顏肚子裏的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您就忍心對自己的孩子這般下手？”
“親生骨肉又如何？自古以來，兄弟相殘骨肉相殘的事情你見的還少嗎？且不說旁的，就說父皇當初還……”說到這裏，他便沒在說下去。當初爭奪太子之位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經不想要提及。
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東方顥也就不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結，但他還是不得不提醒道：“那皇上您可要做好足夠的準備。這孩子是在毒裏長大的，將來能長成什麽樣，咱們誰都不知道。”
這個道理，容成瑾自然是懂。也知道方顏的血液裏自帶解毒的功能，所以給她下的也並不是什麽毒，隻是利用了世間萬物皆是相生相克的道理，在那藥中和補品中做了些手腳而已。
“朕知道。大不了，日後再用藥調養回來便是。”容成瑾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激怒了一直都在隱忍不發的東方顥。
他驟然的一掌拍向桌子，空氣中散發的都是他的怒氣，這樣的氣息讓一直都在低頭批奏折的容成瑾有些不解，抬頭，對上他的眼，不帶任何情緒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你可知，是藥三分毒？你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可能影響了他們母子二人的身體！那是你的親生骨肉，那是在為你苦苦懷胎的女人！更何況她還已經為你生了一個孩子！”東方顥因為氣憤，說話聲音極大，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臉色漲紅，脖子上的青筋都跟著凸起。
似是沒想到他會如此大發雷霆，容成瑾眉峰微微皺起，不解的問道：“這些朕都知道，不需要你再來提醒。你說這些，用意何在？”
如此不溫不火的態度讓東方顥氣的一口老血險些噴了出來，他深呼吸了幾大口氣，才努力的平複下自己此時過於激動的心情。
“用意何在？容成瑾，你何時變得這般冷血無情？方顏對你的付出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卻隻因為一張圖紙，你的野心，就要這麽對一個無辜的女子。”東方顥越說，越替方顏不甘。
“你於心何忍？”這四個字，他問的心痛。他覺得，方顏如此付出，當真不值。他甚至都不明白，為何當初方顏要生下恨瑾。
雖說有沒有恨瑾，都不可能改變現在他們對立的事實。但如果，當初方顏沒有懷孕，她或許也就不會離開。
容成瑾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看著雙手撐在他桌上的容成瑾，薄唇為啟，冰冷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她是無辜。可是能幫朕一統大業，她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了一遭。”
“你明知她不是這樣的女子……”東方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容成瑾，隻覺得他萬分不可理喻。
他們都知道方顏和其他女子不同，甚至和這裏的所有人都不同。她的思想，她的追求，都和他們格格不入，他為何還要這樣逼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然她在這裏，就要為朕所用。”容成瑾依舊是那副樣子：“她既然做了朕的女人，為朕生下了恨瑾，那便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執念。”東方顥搖頭，隻覺得和他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
麵對他的無奈，容成瑾倒是淡然許多：“還有什麽旁的事情嗎？沒有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見他已經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東方顥本也沒想在這裏多呆，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而書房裏，看著東方顥離去的背影，容成瑾的眼底裏，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是心疼，難過，不忍，還是……不可說的無奈？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想的是什麽。
另一邊，東方顥回到他的寢殿之後，不由分說的一把將書案上東西全都掃落在地，似還是不解氣，又用腳在椅子上踹了好幾腳。身後跟著伺候他的宮人隻是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發泄夠了，東方顥才躺倒床榻上，雙目無神的看著頭頂上的房梁，他突然覺得好無助。他驀然覺得，世人給他封的東方錦囊的稱號，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
他怎麽就有那麽多的錦囊了。現在，連他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他也想給自己一個錦囊，奈何想破腦袋，思路卻是堵在那裏，無論如何也疏通不開。
痛苦的閉上眼，東方顥拚命的想要將腦海中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摒退掉，奈何越是想忘，卻越是揮散不去。
這邊，二人為著她在發苦發愁，那邊的鳳儀宮裏，卻沒有這般沉重了。
彼時已是日落十分。在方顏的強烈要求下，紫曦總算是將安胎藥的藥渣放在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晾曬了整整一天。此時，紫曦正小心翼翼的揣著那些藥渣回到內殿來。
將所有宮人都摒退了下去，方顏和紫曦兩個人忙湊到一起。將那紙包打開，裏麵是黑黑的藥渣。
紫曦看不懂，用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方顏：“娘娘，您都能看得懂嗎？”
“略懂吧。”方顏的醫術雖說到不上神醫的地步，但也還算是精通。現代中，一般都用西藥比較多，但方顏自小接受的就是全方位的全能培訓，不隻是西醫，中醫她也要接觸一些的。
明眼人一聽就能知道，這略懂兩個字，不過是方顏謙虛著說。
想到此，紫曦一臉的崇拜，看著方顏傻笑道：“娘娘，奴婢突然覺得，能伺候您當真是一件幸運的事。”
彼時方顏正在分離著藥渣，好逐一辨別都有什麽藥，聽她這麽沒來由的一句，有些愣神，手中的動作也跟著頓了頓：“你說什麽？”
紫曦連擺手：“沒，奴婢沒說什麽。”
這會子方顏也反應過來了，也恢複了剛才的動作，頭也沒抬的問道：“你剛才，為什麽那麽說？”
這下輪到紫曦發呆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方顏說的什麽意思，雙手撐著下巴，一臉崇拜的表情道：“奴婢覺得您好厲害，什麽都會不說，待人還那般和善，一點都不像其他宮中的主子對宮人呼來喝去，恩……恕奴婢說句不好聽的話，您才是真正的把我們這些宮人當人看。”
從前紫曦也說過，她和其他宮中的主子不一樣。但最後一句話，還是觸動到了她。
雖說在這古代已經呆了六年之久，但她的觀念裏，還是現代人的思想
頓了頓，她道：“每個人生下來，都有平等的權利，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這怎麽可能。”這番話紫曦有些不讚同：“每個人生下來就已經注定了他今生將要以什麽樣的身份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怎會沒有高低之分呢。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這是不能改變的啊。”
盡管她矢口否認，但方顏到底還是聽到了，剛才隻不過是沒反應過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