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妖女,我殺了你
嘶心裂肺的嗓音不止是讓容成暄僵住,在場所有人的動作都為之一頓,朝聲音出處望去。
方顏離得近,一回頭便見到一個身披湖藍色錦袍的女子朝她這邊奔來,長發隻隨意的綰在身後,看那素縞的麵容,應該也是剛剛睡起,來不及梳妝便趕過來的。
“王爺……”女子悲切的風一般掠過方顏身邊,直撲到了那堆亂石跟前,整個人便傻了眼,突然“嗷”了一嗓子,便厥了過去。
“蔡嬪娘娘……”沒來得及跟上她腳步的兩個丫環見此忙顛顛的跑過去,扶住她們的主子,“蔡嬪娘娘,您快醒醒呀。”
方顏這才明白,來的是蔡嬪。瞧她反應這麽大,看來並不知道容成瑾假死的事。
不過,以容成瑾的心計,既是不惜詐死,自然不會讓太多人知道,讓這戲做得越真越好。就不知此刻他去了哪裏?又在策劃著什麽?
“馬姑娘。”正尋思間,容成暄的聲音打斷了她,方顏抬頭,卻見他用目光朝蔡嬪的方向指了指。
隻見蔡嬪倒在那兩個丫環懷裏,沒有半點動靜,方顏立刻明白過來,容成暄這是讓她這“大夫”過去救人呢。
對這蔡嬪,方顏雖然談不上恨之入骨,但也絕對好不到哪去。何況,眼下不用診斷也知道,她不過是承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而已,死不了人。但既然容成暄都開了口,又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她現在的身份是“馬姑娘”,總不能束手旁觀。
於是,隻得點了點頭,上前衝那兩個丫環道:“我是大夫,讓我替她瞧瞧。”
那倆丫環一聽有大夫,立刻便讓開身來,然而,待回頭看到是方顏時,頓時麵色一變。
她們是蔡嬪的隨身丫環,所以,自然是認得方顏的。就是她,害她們主子斷了手腕,害得王爺進了監獄。見她將手伸向蔡嬪,兩人幾乎本能的便要阻止。
方顏不耐煩的抬眸掃了兩人一眼,隻是那麽淡淡的一瞥,兩人便覺那目光雖然一點也不銳利,眸中卻自有一股令人懾服的威儀,頓時便怯怯的縮了回去,不敢作聲。
方顏連把脈的戲也省了,照蔡嬪人中上用力一掐,蔡嬪睫毛一顫,很快便悠悠醒轉過來。
睜開眼睛,蔡嬪先是有些許迷茫,待看清在她麵前的人時,臉色立刻就變了,伸手便撲向方顏,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歇斯底裏的嚷道:“妖女,都是你,都是你害了王爺!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若是平時,蔡嬪這雙手怕是就要徹底廢了,不過眼下眾目睽睽,方顏還沒有忘記自己此刻的身份是“馬姑娘”,才任由她得了手。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蔡嬪的手勁半點也不像是剛剛從昏厥中醒過來的人,借著撲過來的力道,掐住她便往地上按,看那手背上陡顯的青筋和那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恨不得將她脖子生生掐斷一般。
“咳……救……”方顏一邊呼救,一邊忙捉住她手腕,暗中卸去了她一半的力道,以免自己真被她掐死,卻不可避免的被她撲倒在地。
蔡嬪出身將門,並不似一般女子般身形嬌小,此刻撒起潑來更是氣力驚人,死死的將方顏壓在身下,通紅的眼裏滿是瘋狂的恨意,誓要置她於死地。
旁邊的人一時也看傻了眼,加之多數是容成瑾的人,剩下的官兵憚於蔡嬪的身份,竟無一人上前阻攔。
“住手!”突然一聲低沉的怒喝,蔡嬪隻覺雙肩一麻,隨即被人一把提了起來,推到了一邊去。力道之大,讓她一時收不住腳,踉蹌退出幾步後跌坐在了地上。
方顏身上一輕,抬眼便看到容成暄微怒中帶著些擔憂的臉。
“你沒事吧?”容成暄蹲下身來,扶起了她,當看到她脖子上那幾枚泛紅的指印時,瞳孔不由得縮了縮。
方顏搖了搖頭,卻也不由得咳了幾嗓子。這麽毫無技術含量的與人掐架還是她生平第一次,雖然並未受什麽傷,但還真是夠狼狽的。
容成暄看在眼裏,眸中突然升起一抹心疼與歉意,回頭狠狠掃了一眼蔡嬪,道:“來人,蔡嬪悲痛過度,已失心智,護送她回去休息。”
“是。”立刻有兩名近衛應聲而出,一左一右到了蔡嬪身邊,道:“嬪夫人,請吧。”
蔡嬪被自己的兩個丫環攙了起來,經這一摔,倒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冷靜了許多。雖然鬢發飛散,麵容蒼白,情緒卻已不似剛才那般失控,美眸冰冷的一掃那兩名護衛,道:“我看你們誰敢動我!”
說著,下巴一揚,迎向容成暄,道:“宸王爺,你可別忘了我是昀王的嬪夫人,現在昀王還埋在這廢墟下,你想強行將我遣離,就不怕人道你是何居心?”
任誰也想不到,前一刻的她還像個潑婦,但如今卻可以這麽冷靜,絲毫不畏的對容成暄提出質問,倒還真有幾分將門虎女的氣勢。
她的轉變之快,讓容成暄也微微一怔,但隻一瞬,那張凝著的俊顏卻更冷了些,道:“你既知昀王還埋在這廢墟下,就不該在這阻礙救人。否則,本王才要問你是何居心。”
他這番話鏗鏘有力,沒有絲毫讓人質疑的餘地,說完,直視蔡嬪,道:“念在昀王的麵上,剛才的事本王暫且不與你追究,但你若敢再動馬姑娘一下,本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蔡嬪卻生生打了個寒顫,抿緊了唇。
容成暄側頭又對方顏道:“馬姑娘,你醫術好,一會救人的事就全靠你幫忙了。”說著,對身後的近衛吩咐道:“你們一半的人跟著馬姑娘,她如果需要什麽你們要極力配合,剩下的人隨本王一道。”說著,率先走向了坍塌的廢墟中,奪過一個官兵手中的鏟子,開始鏟土。
其餘人頓時也回過神來,再度揮起手中的工具,繼續挖掘。
容成暄這番話甚是管用,一來讓蔡嬪不敢再在方顏身上動心思,二來也給了她一份希望。雖然蔡嬪眼裏仍燃著恨意,倒是徹底安靜下來,靜立在一旁緊緊盯著那堆廢墟,仿佛下一秒容成瑾就會從那堆石頭縫裏蹦出來一般。
方顏看在眼裏,心裏暗忖,這個蔡嬪看似行事魯莽,沒什麽頭腦的樣子,其實未償不是仗著身份才如此驕縱。從她剛才這一連串的反應來看,這女人並不笨。
轉念一想也是,就算是出身將門,在京城那種地方,又是周旋於皇親貴胄之間,誰能沒幾分城府?更何況,聽當初容成瑾的話意,蔡嬪嫁給他是使了些心思的。而且,竟能讓容成瑾中了她的“蝕情散”,可見頗有些手段。
就不知一會結果出來後她又會如何發作?不過,方顏也不在意,反正凡事都有容成暄自告奮勇的擋在前頭。
這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她索性叫侍衛找了凳子坐下來等。毫無意外的,這番舉動自是叫蔡嬪對她更加白眼相加。
挖掘的人多了,效率果然很快,不出一個時辰,已經挖出了一個大坑。不時有殘肢斷臂從亂石堆中被扒拉出來,空氣裏逐漸彌漫起一股血腥怪味,讓一顆顆充滿冀望的心漸漸變得沉重無比。
當一個侍衛從土堆裏翻出半截子容成瑾的外袍時,仿佛是給了所有人當頭一棒,就連容成暄臉上也有短暫的複雜與凝重,隨即眾人像是回過神來,一言不發的卯足了勁繼續挖掘。
直到天蒙蒙亮了,整個挖掘工作才宣告結束。原本是大牢的地方已經成了一個幾米深的大坑,旁邊地上依次擺滿了一排挖出來的屍體。有幾具幸運的隻是被砸壓得有些扭曲,好歹留了個全屍,但大多數屍體都被炸得殘缺不齊,無從辯認,更有甚者,血肉已經和泥土混合到了一塊。
蔡嬪顯然沒有見過這麽慘烈的場麵,早已嘔吐得差點再度昏厥過去。負責挖掘的人也是一片悲慟低糜,低垂著頭誰也沒有說話。方顏倒是見得多了,雖然聞不來那股味,卻也不待容成暄開口,徑自便將那幾具尚算完整的屍體挨個檢查了一遍。
“你說,這裏麵有昀王嗎?”容成暄扔了手中的鏟子,跟著她蹲下身來,目光卻是落在一旁的地上。
他的語氣不似在問她,倒像是想要一個確認。方顏頭也未抬,道:“你希望呢?”
容成暄頓時抿緊了唇,如果不是她看也未看他一眼,他幾乎要以為她已精明到能一眼洞穿他內心中的矛盾。那是自來到現場後便在他內心反複著的一個念頭,既希望容成瑾已葬身於這亂石堆裏,又隱隱有絲期望他還活著。
見方顏抬起那屍體血肉模糊的臉左看右看,他不由得道:“不用看了,那不是他。”
方顏搖了搖頭,道:“他們的死因或許對你調查事情的真相會有所幫助。”
“死因?”容成暄很是意外,“難道你是說,這些人並不是炸死的?”
是了,看到這場景,便是聰明如他,也會本能的認為這些人是因爆炸而死。更何況他一心急著確認容成暄是否在內,根本無從顧及其它。
方顏收回手來,道:“雖然爆炸同樣也會因為內髒擠壓而造成七竅流血,不過你注意看他的眼瞼和皮下組織,都有不同程度的出血,這是中毒的跡象。”
容成暄依言查看了一番,果見如此,震驚之餘,不免對她更多了幾分欣賞,“果然還是你心細如塵,本王差點就錯過了這重要的線索。”
對他的誇讚,方顏隻淡淡一笑,對於她這個親身經曆的人來說,這些症狀不用看她也早就知道了。不過,在他麵前該裝的還是要裝。
“那麽,你可知道他中的是什麽毒?”見她沒有說話,容成暄迫不及待的又問。
“單憑這一點症狀,還很難判斷。”方顏一臉也很不解的樣子,其實這一番檢查下來,她已經差不多可以確定這些人是死於什麽毒。不過,一來她並不信任容成暄,也無法確認他與這件事有沒有關係。二來,誰知道這幕後主使人會是誰?太過聰明外露,那是找死的節奏。
果然,容成暄也不疑有它,抬手招來了自己的侍衛,吩咐他去核實這裏所有死者的身份,並讓府衙裏的仵作前來驗屍。
“且慢!”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插了進來,隻見侍衛中有一人走了過來,方顏認得他是容成瑾身邊的,叫無鋒。
無鋒衝容成暄不卑不亢的抱拳一揖,道:“宸王爺,請恕小人不敬,我家王爺是因您而入的獄,如今出了這事,在未查明之前,您理應避嫌才是。您也忙了一宿,還請先回別苑休息,這裏的事就交由我們昀王府自行處理吧。”
“怎麽,聽你的意思,是在懷疑本王嗎?”雖然早預料到會如此,聽到這話,容成暄臉色仍沉了幾分,道:“且不說本王根本沒有要害自己手足兄弟的動機,更何況,世人皆知昀王與本王的這場官司,這事若真是本王做的,豈不是讓天下人都說本王謀害自己的親兄弟?就算是為了證明本王的清白,這件事,本王也是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