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呼吸越來越倉促
“你們過來了……”
費了好大的力氣，莫夫人總算喊出這麽一句。
一隻清瘦的手臂扶住了眠小綿即將滑到的身體。
微偔的眠小綿轉過頭去，發現是秋雨扶住了自己，但後者的臉色也不好看，顯然也險些睡到在地上。
就在對方的眼神接觸到自己的一瞬間，兩個脆弱卻又堅強的女孩，腦海如同轟的一聲，炸開千萬片的雪花，眼前彌漫起濃濃的白霧，仿佛，整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任何人的氣息，隻有那些關於莫夫人的記憶錯綜交織，令她們無法走出這種楚然的狀態。
眠小綿腦海中的記憶潮湧，開始瘋狂的流竄出來，她清楚的回想起來，在自己剛剛嫁入莫家的時候，莫夫人對自己的照顧，也一直是無微不至……
她是個不懂得記仇的人，即便是歐陽晨，她也不願意讓那種仇恨在自己的心裏紮根，她每天都會過濾自己，甩開那些煩悶的包袱，隻留下最單純的記憶。
莫夫人在她心目中留下的，就隻有最單純的那種關愛。
看到莫夫人瞬間敗落的生命氣息，就像是飄落在雪水中的最後一篇櫻花，冰冷，透明，還有那種窒息一般的脆弱！
“小綿，不要哭，媽媽沒事的……”看著眠小綿那張蒼白的麵孔，莫夫人的心也瞬間破碎。
醫生的聲音在一旁輕輕傳來：“莫夫人的心髒搭橋手術很成功，但隻是延續一段時間，現在病情重複惡化，醫院現在……眠小姐，希望您能做好最壞的準備。”
那聲音裏窒息般的勸說，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刺在眠小綿的心底，她痛苦的咬住嘴唇，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醫生。
那眼神裏有著濃濃的哀求。
“求求您，救救我媽媽！”
眠小綿痛苦的說，身旁的秋雨重重的歎息，卻連攙起她的力量都沒有了！
無聲的空氣中，像是掉落無數的淚水在醫生的肩膀上，這隻是一種錯覺，可他卻無法摒棄，聽到她的話，他的唇邊露出一個苦笑，眼珠凝視著她。
“對不起……”
聲音充滿歉意，卻也狠狠將她推入沒有一絲希望的深淵當中！
眠小綿整個人仿佛都被凝滯住了，心裏翻攪的暗痛讓她覺得現在無論怎樣去希望，通向的，都是可怕的絕望！
“小綿，其實媽媽已經不願再留在你們身邊拖累你們了，媽媽活了這麽久，什麽福都享過，足夠了。”
望著幾近崩潰的眠小綿，莫夫人的目光始終沒有挪移開，她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隻是看上去，更讓人覺得心疼。
“不……不……”
眠小綿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她的身體卻又僵住，像是從巨大的黑暗當中衝出來一樣，看著莫夫人的眼睛，神色悵然。
“媽！”
她撲通一聲，竟然跪在了地上，緊緊抓著莫夫人的雙手，眼淚成線，再也無法停下。
“媽，您再等等好嗎，再等一下，我懷孕了，我懷了您的孫子啊……”眠小綿的聲音充滿哀慟，她想要挽留住莫夫人，盡她所有的努力，挽留住莫夫人。
隻是，她能挽留嗎？
“醫生，請您出去一下，可以嗎，我有些話，跟我兩個寶貝女兒說……”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莫夫人對著那醫生說了一句。
醫生擔憂得看她一眼，卻還是點了點頭，即便他站在旁邊，也無濟於事。
“孩子……”莫夫人摸著眠小綿已經被淚水打濕的臉龐，嘴角噙著幸福的笑容，她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恍惚，飄渺，透露著那樣的不真實，“小綿，謝謝你……給莫風帶來這個孩子……謝謝……”
眠小綿的雙唇隻是下意識的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秋雨站在一旁，泣不成聲，她看的出來，莫夫人說這些話，也許是……訴說遺願……
莫風，你在哪？
秋雨在心裏悲涼的呐喊，可她卻看不到莫風的身影。
“秋雨……你現在找到了好的歸宿……媽媽也能放心了……”
莫夫人幹裂的嘴唇低低的喃語著，眼神溫柔，卻也空洞的可怕。
逐漸，她的呼吸開始越來越倉促……
然後，越來越慢，越來越緩。
看著心電圖監護器上出現的那些微弱斷續的線條，病房裏驟然就安靜下來了，秋雨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都會讓莫夫人生命力消失，站在一旁的眠小綿再也無法沉定，麵容刷地蒼白起來，像是一張慘白的紙，她猛地起身想要去按急救鈴，身體卻重重一晃，像是要倒下去一樣，她的眼前感覺一陣眩暈，似乎可以閃過無數光點！
眼疾手快之間，秋雨一手扶住她，同時一手按響急救鈴，看著莫夫人雪白如死的麵容，感覺到她的身體一陣陣的寒冷和顫抖，她的心也直直沉了下去。
媽媽，請你再堅持一段時間，讓莫風趕過來看看您……
求求你了！
秋雨在心裏無力的祈禱，可她也看的出來，莫夫人的生命氣息，正不斷的流逝，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的消散！
當那些個醫生護士們一前一後衝進病房的時候，眠小綿已經慌得六神無主！
雖然莫夫人上一次住院的時候，眠小綿並沒有在這裏，但是她看到過自己的父親進行搶救，看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場景，這一次的恐懼感比以往幾次全部加起來還要強烈，她的心已經被重重黑暗覆蓋，不容許一條光縫滲透進去，這時候的她，猛的捂住嘴，害怕得直想哭，有某種可怕的預感緊緊將她攫住！
“請讓開！”
護士急匆匆將她們推到遠離病床的地方，而搶救情況的緊急和醫生們的呼喊使得護士沒有來得及像往常一樣將她們推出病房外。
所有人的精神，都已經緊繃到了極限！
傾盡了一整個醫院的醫學力量，所有專家都站在了屋裏，一時間，狹窄的病房中，竟擁擠了許許多多的人。
更顯得沉悶肅穆！
“心跳停止！”
一個醫生大喊，嘶啞的聲音劃破空氣，所有人都怔住，隨後看見他用力擠壓著莫夫人的心髒！
隻是，這樣的搶救，所能挽救回來的實在太少太少！
“血壓已經接近零！”
“使用電擊！”
“快點！”
“醫生，血壓也已經為零！”
“加倍注射腎上腺素！”
所有人都忙活起來，每個人都瘋狂的做著自己最後的努力，似乎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場沒有戰場的戰鬥！
在眠小綿的眼中，這就仿佛是一場黑白的無聲電影，那些個焦急緊張的醫生們奮力的嘶喊，她卻聽不見一點聲音，隻是能看到他們使用著各種早已常備在病房裏的搶救設備，這些設備存在在這裏，就證明莫夫人的生命力在一天一天的衰竭，病床旁的心電圖監護器，開始持續地發出尖銳的鳴叫聲，似乎能夠穿破每個人的耳膜一樣，隻看見莫夫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如同睡去了一般，一隻被輸液針頭紮得密密麻麻全是針眼的左手無力地從床側滑落。
“……”
眠小綿的身體開始僵硬地顫抖起來，一旁的秋雨緊緊擁住她，生怕這時候，眠小綿的承受力也徹底崩潰，那一瞬間，秋雨感覺到她冷得就像冰塊一樣，而從她身上傳來的那劇烈的顫抖仿佛正在將冰塊一塊塊地崩裂！
當秋雨攙著眠小綿深一腳淺一腳走出來的時候，莫夫人的生命力已經枯竭，兩個人站在人滿為患的醫院裏麵，卻找不到一個方向，是自己能夠前進的方向。
“秋雨，你說……莫風在哪……”
現在莫風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再找不到莫風，她不知道她的世界，將會陷入到怎樣可怕的鬱結之中！
秋雨一怔，臉上卻遊走起痛苦的神情：“小綿……會找到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莫風的！”
剛出病房的時候，她也能隱隱從陸川的眼色之中，看出事態的嚴重性！
如果莫風的消失，真與歐陽晨有關聯，那他們將怎麽辦，這個問題的答案，連秋雨都不知道。
仿佛胸口中有難以忍受的疼痛，眠小綿突然一陣透不過氣的低咳，良久，她才止住咳嗽，失神的笑了笑，說：“我真怕……我沒辦法跟莫風說出來媽媽離開的這個事實……”
兩個女孩平靜的速度雖不快，但她們需要麵對的也還有無數的困境，和無數甜蜜。
她們不能就此墮落，不能就此沉迷，她們還需要用堅強的心，去麵對前方那一條條未知的道路！
雖然對於她們來說，早已筋疲力盡！
她回過頭來，重新看著那座醫學大樓，突然覺得可笑，又覺得可悲，喃語道：“媽媽一輩子……看上去很幸福，實際上，卻很苦，苦的讓人心疼，嫁了個好男人，陪伴著他走過最困難的時間，看著他站到了這個城市得最頂端，換回來的是什麽呢，是一座恢弘氣派的大別墅，用也用不完的化妝品，花樣多的眩暈的衣服款式，可是……沒有人欣賞，爸爸那麽忙，沒有時間陪伴媽媽，有了莫風之後，又為了這個家培養兒子，終於，她看到自己的兒子成為了城市裏最出色的少年總裁，然後呢……莫風成了另一個女人的專屬，媽媽不再擁有莫風的陪伴，她又要開始孤獨的生活，等到她終於不想如此孤獨的時候，她想讓我為他們家帶來一兒半女，可是呢……到她臨走的前一天，我才帶來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