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憤怒
今天的馬伊可，穿了一件藍線條帶白色邊框的格子布衣衫，筆直垂落的漆黑中長發落在肩上，向著後方散開，健康而不帶一點疤痕的米白色臉孔告訴我這些天馬伊可沒有受什麽傷害，看起來，馬伊可還是顯得和往常一樣文靜和健康，隻不過看到馬伊可有些發黑的眼圈，帶著陰鬱色的表情時，我卻覺得馬伊可應該發生了什麽事。
“可可姐姐！”看到馬伊可，什麽都沒有意識到的紫嫣還是親熱地跑上前去，像以往一樣拉著馬伊可的手，甜甜地叫了一聲。
看著紫嫣的親熱行為，馬伊可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的微笑，她彎下腰摸了摸紫嫣的腦袋，但是卻一句話也沒說，很快視線又回到了我的臉上。
“馬伊可，這幾天……你應該沒出事吧？”我緊緊地盯著馬伊可的眼睛，問著，語氣卻很僵硬，因為以往和馬伊可說話，我從來都不會有這樣的語氣。
那一刻，我感覺我和馬伊可的關係，已經再也不複以前了。
“嗯，我……一直挺好的，沒出事。”馬伊可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局促緊張了。
我點點頭，依舊看著馬伊可，捕捉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那你為什麽一直不接我的電話？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找你？”
我用最冷硬的聲音說，幾乎帶著命令的口吻。
“木西……”馬伊可咬著嘴唇，視線卻不斷地往下移，雙手不停地交叉搓弄著，“有些事，你還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看著馬伊可躲閃的表情，我心情顯得有些煩躁起來。
我索性直入話題。
“那紫嫣被人綁架的那天你總是在的吧？！那天你為什麽不聯係我？！為什麽之後連個人影也沒有了？還連個電話也不打給我？！你別告訴我，你跟那些綁架犯是一夥的。”
“不是，木西你弄錯了，事情不是這樣，我……那些人來帶走紫嫣的時候，我真的也很害怕……我也想帶著紫嫣逃走……”聽我這麽一說，馬伊可頓時有些急了，盯著我有些焦急地反駁。
“然後呢？”
“木西，你是不是很氣我？”馬伊可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淚眼朦朧地注視著我，眼圈泛紅。
“別跟我說這個，你心裏有數，告訴這幾天你到底做了什麽？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說啊！”我已經沒有耐心聽馬伊可遮遮掩掩的說辭了，隻是盯著她，逼她回答。
馬伊可越是想回避那天的話，我就越是覺得馬伊可瞞了我很多事情。
越是這樣感覺，我對馬伊可的不滿和憤怒就越深。
“木西，真的對不起……我對不起紫嫣……”被我一吼，馬伊可突然就哭了出來，彎下腰就要去抱紫嫣，但是我搶先一步拉過了紫嫣，不讓紫嫣被她擁抱。
“別碰我的紫嫣。”我特意把“我的”兩個字說得很重，“馬伊可，我知道你有事情瞞騙著我，要是你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我恐怕……不會讓你好過。”
看著被我拉走的紫嫣，馬伊可似乎是徹底心灰意冷了，抬起頭，滿臉淚水地看著我：“木西……我……”
“說。”
“好，我說。木西，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原諒我，好嗎？”
帶著晶瑩閃爍的淚水，傷心欲絕的馬伊可還是當著我的麵說出了那天的真相。
接下來的故事，是馬伊可親口告訴我的，故事內容很簡單，至於可信度多少我不清楚，這個故事的時間，就發生在紫嫣被綁架之前的那一天。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上班工作，而馬伊可也一如往常地在家裏照顧家琪，如果沒有那個意外的訪客，恐怕那樣規律性的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
那個意外的訪客，就是孫康。
孫康來到我家的意圖很明顯，就是為了趁我不在的時候來探查我家的情況，看看他即將付諸行動的綁架計劃能不能順利實施。
而來到我家，孫康很自然地就碰到了馬伊可。
當馬伊可見和孫康見麵的時候，雙方都很是吃驚。
原因很簡單，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這麽巧。
馬伊可和孫康早就認識。
“你認識孫康？怎麽認識的？”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來我家的一名保姆正好和我工作崗位的上司認識？這個世界上發生這種事的概率有多低？
“我以前申請當翻譯的公司……就是三鑫製藥公司。”馬伊可一語驚人，把真相告訴了我。
我恍然大悟。
難怪馬伊可能夠一直在家裏當我的臨時翻譯幫我和外國客戶聊天，原來這一切都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幾個月來，我隻是認為馬伊可是一個很有英語天賦的女孩，卻不知道，她的天賦並不是無緣無故得來的。
“那麽說……你在我進三鑫公司以前就跟外國的客戶做過生意？”
“沒有……那時候我隻當了沒多久就被解雇了。因為公司裏招了一個新的翻譯，替代了我的職位……”
“那時候解雇你的人，是不是孫康？”
“……嗯。馬伊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當翻譯被解雇這件事，馬伊可之前就對我說過，這就是公司的潛規則，現在的崗位競爭，很多靠的都是走後門，馬伊可一個孤身在城市裏闖蕩的女生，又怎麽可能鬥得過那些上位者的勾心鬥角？
馬伊可繼續講述著。
那天孫康來到我家看到馬伊可在我家當保姆的情況之後，第一時間就問了馬伊可關於我和紫嫣的事情，還從馬伊可嘴裏打探出了我的家庭情況和生活狀況。
因為馬伊可和孫康也算是認識，加上我和孫康又是同一個公司，所以馬伊可也沒有多少隱瞞，都把我的家裏情況大概地告訴了孫康。
那時候馬伊可並沒有想到孫康的企圖，隻是在最後，當馬伊可講完了我和紫嫣的一切後，孫康親口告訴馬伊可說，他要帶走紫嫣來威脅我辭職時，馬伊可才慌了手腳，意識到事情不妙。
“你早就知道孫康要綁架紫嫣，要害我，為什麽那天晚上沒告訴這件事？！”馬伊可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我卻更加不能理解了。馬伊可早就知道孫康要綁架紫嫣，卻為什麽不早先告訴我？如果不是她的隱瞞，我怎麽可能還會差點栽在孫康和黃美玲的手裏？
想到紫嫣被綁架之前那天馬伊可一直憂心忡忡的表情，現在回想起來，我更是感到無法理解。
“木西，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馬伊可紅著臉，低著頭，一隻手伸進了她腰間的一隻小包裏，然後，她從包裏拿出了三疊厚厚的人民幣。
到此，事情已經一目了然了。
為了錢，馬伊可出賣了我，出賣了紫嫣。
“那天孫康給了我15萬……他說讓我不要再管這件事，讓我走……”說到這裏，她已經帶了一絲的哭腔。
那天孫康沒有任何的隱瞞，他直言不諱地告訴了馬伊可要綁架紫嫣的時候，也警告了馬伊可，讓她不要插手這件事。
當然，孫康也給馬伊可開出了一定的條件。
條件就是，給馬伊可15的現金，而且等他當時三鑫公司的董事之後就讓馬伊可做他的私人翻譯，至少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裏，馬伊可都不用再為工作發愁。
這樣的條件，對誰來說都是相當誘人的。
尤其是對出身貧困，一直都沒有穩定工作，要落魄到做保姆的馬伊可來說。
“然後你就收了他的錢答應他了對吧？馬伊可，你厲害。”我看著馬伊可，心裏在冷笑。
我真覺得一直以來，我真是瞎了狗眼，會找馬伊可當我的保姆。
馬伊可低著頭，一直不肯說話，最後隻是略微地點了一下頭。
“但是……木西我真的不想要那些錢……我真的不想……你能不能相信我？我知道，你現在很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我為什麽看不起你？女人難道不都是現實的動物？隻要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一走了之就有錢可以白拿，有工作可以到手，幹嘛還不做？我幹嘛要看不起你？我懂，我懂！”
“木西，不是這樣的……那天我真的拒絕了他的……”馬伊可焦急地解釋著。“那天晚上我也想告訴你這件事……”
“但你還是沒告訴我啊？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麽好說？你要真沒有猶豫過早就告訴我了！現在說還有個屁用！”
“……可是那時候我也不太相信孫康真的會那麽做……”馬伊可艱難地說著，語氣卻很虛弱，“第二天他來的時候，我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想帶著紫嫣逃走的……可是……孫康說要是我敢逃帶著紫嫣逃走的話就砸了你的房子……他還把大廳都給破壞了，我以為他是真的……”
說到這裏，我終於是明白了為什麽那天我回到家時家裏會是一片狼藉的模樣，說到底，還是孫康下的手。
馬伊可告訴我的真相是，那天孫康帶著綁匪來抓走紫嫣，不但一腳踩死了想要反抗的小白，還把我家鬧了個翻天覆地，而且還狠狠地威脅了馬伊可，馬伊可一直都在保護紫嫣，試圖反抗逃走，但是她一個女孩子，手無寸鐵，最後還是沒法跟孫康鬥到底，最後能做的，也隻是眼睜睜地看著紫嫣被人帶走。
那時候馬伊可也知道了紫嫣被抓走已經是沒法改變的事實，到了最後，想到紫嫣被綁架會讓我遷怒到沒有及時告訴我真相的她頭上，她還是選擇了明哲保身，接受了孫康15萬元的封口費。
然後，就那樣，帶著所有她的行李，離開了我的家。
而且因為心裏愧疚又害怕，馬伊可也關了手機，一連好幾天都不敢開手機，直到後來家政公司的人找上了她，她知道了發生的一切後，才選擇了重新聯係我。
聽到這裏，我忽然有想放聲大笑的衝動。
但是我卻根本笑不出來，我隻覺得自己失敗，太失敗了。
“木西，我真的不想這麽做的……我……我對不起你！”馬伊可光滑的臉上布滿淚痕，她把整整三疊錢遞到了我的麵前，“這些錢是孫康給我的……這裏還剩下10萬……那5萬元錢我有急事用掉了，不過我肯定會還的……木西，如果可以的話，求求你幫我把這些錢還給孫康……要不你留下吧……”
“拿遠點！別給我看，我看了惡心！”我拉著紫嫣退後一步，推開馬伊可的手，如果說之前馬伊可隻是因為害怕而離開我家的舉動還算情有可原的話，那麽後來她接受了孫康的錢就是讓我對她徹徹底底的厭惡了。
“你這麽要錢，這些錢你自己拿去啊，拿去啊，盡管用得一分不剩好了，我管你幹什麽！”我隻覺得自己胸口積聚的怨氣怒氣都在這一刻爆發了，這些天來，我以往對馬伊可的那一絲好感已經不斷地降低，到了現在已經成了完完全全的厭惡。
人愛財，尤其是女人愛財，這絕對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但是如果為了錢連人品道德都徹底可以拋棄，那麽，這種人，我壓根就不會稱他為人。
“木西，別這樣好嗎……我真的不是那樣想的……”
“那你怎麽想？馬伊可，我真想不通你怎麽還有臉出現在我眼前！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麽我以前給你錢的時候你不要，原來是我給你的錢不夠多啊！哼哼哼！”我瞪著馬伊可，要是有可能，我真想一巴掌抽過去，把她手裏的錢全部打散，然後帶著紫嫣一走了之，再也不多看她一眼。
但是，或許是因為那一刻馬伊可的表情帶了那麽一絲的真摯，又或者說想到這大半年來，馬伊可也一直和我在一起，幫了我這麽多，我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木西，求求你別這麽說了……！！”馬伊可眼睛紅得幾乎會滲出血滴來。
“那我要怎麽說？馬伊可，請你來我家，真是我做人最大的失敗！以後，你就別再出現在我麵前了，我跟你永遠也不會有關係了，你拿著錢走吧，我知道，錢在你眼裏是最重要的。罵了隔壁。”我狠狠地唾了了一口，再也不想多看馬伊可一眼，或許她的外貌和一個多星期前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在我眼裏，她再也不是過去的那個馬伊可了。
那個馬伊可，不是死了。
而是一開始就不存在。
一切都是我的自以為是，我自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可愛的女孩。
幾百天的時光，到頭來，還是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裏。
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我想象中那樣美好的女孩吧。
我們都不過是自我麻痹罷了。
“紫嫣，我們回家。”沒有看紫嫣的表情，我直接拉著紫嫣的手，就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路走。
對我來說，我和馬伊可的故事，已經到此為止了。
“木西，你別走……木西，求求你……別這樣好嗎？木西……我……實際上我……”看到我轉身，馬伊可也是跑上來拉我的手，擦過眼淚的濕潤的手想拉住我，卻被我甩開了。
“死開！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
甩開馬伊可的手，我把紫嫣拉到我的身後，同時又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當著馬伊可的麵，就按下了110，拇指按在撥通鍵上，隨時準備撥通.
看到我的舉動，馬伊可真的愣住了，她想要衝上來的動作也沒有繼續，隻是呆呆地停在那裏，傷心欲絕地看著我。
馬伊可眼圈紅通通地看著我。
沉默。
最後。
“木西……你是喜歡過我的……是嗎？”
哀傷地看著我，眼裏的淚水沒有停歇，看著我的動作，馬伊可忽然吐出了這句話。
聽到馬伊可的這話，我卻是愣住了。
到了這個地步，馬伊可卻忽然問了我這麽一個問題。
到底為什麽？
隻是想讓我住手，讓我原諒她？那可能嗎？
我承認那時候我說什麽也不會原諒馬伊可。
但是對於馬伊可的這個問題，我卻真的是愣了那麽一下。
我喜歡過馬伊可……嗎？
哪怕是一絲絲也好，一點點感覺也好？
有，還是沒有？
幾百天的相處，幾個月的回憶，一起在沐浴著陽光的鴿子廣場上散步，一起在便利店挑選食品，一起在商場給紫嫣挑選衣服，一起在電腦前開玩笑，一起在大廳裏看電影。
還有出事前的那一個晚上，我曾經克製不住自己而對馬伊可做出過的舉動……
那些點點滴滴，我能否定和遺忘嗎？
當然不可能。
要說我沒有喜歡過馬伊可這個漂亮、溫婉又文靜懂事的女孩，那是不可能的。
說我不喜歡她，那是我在騙自己。
但是，就算再怎麽喜歡，那也是曾經。
“對，我喜歡過你。”
當著馬伊可的麵，我鼓鼓足了胸口的氣，說出了這麽一句話，語氣沒有冷漠，但也沒有一點的溫和，隻是鬆了口氣。或許在那一刻我已經豁然開朗了，我明白了我真正喜歡的人。
聽到我的話，馬伊可停止了哭泣，掛著眼淚，晶瑩的眸子看著我，除了抽泣，她再也沒有響動。
“但是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馬伊可。”接著之前的那句話，我盯著馬伊可的眼睛一字一句說了下去，然後，我把滿臉驚慌和傷痛的紫嫣從我的身旁拉了過來，讓她麵對麵站在馬伊可的麵前。
“你知道嗎，馬伊可？我也一直在騙你，紫嫣她其實根本不是我的妹妹。我騙了你。”
我摸著紫嫣的小腦袋，紫嫣也抬起頭，雪白小臉上那一對黑漆漆的亮眸子不明所以地盯著我，淡淡的眉毛展開。
馬伊可也盯著我，濕潤的眼睛直直看著我，等著我的下文。
“紫嫣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