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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同行

  她說,道義之交,隻此已足,於我而言不必更為介介了。


  謝岑微微仰頭透過大開的門,一時不知道該是心酸還是欣喜。


  她說她視他為“道義之交”,“道義之友”,也僅僅是覺得他不過就是個互相幫助,互相支持的朋友罷了。


  但博弈之交不終日,飲食之交不終月,勢力之交不終年,惟道義之交,可以終身。


  她不提“刎頸之交”,不提“君子之交”,不提“患難之交”,卻唯獨提了“道義之交”,他想著,她大約還是望著,他們能有一段可以終身的感情的吧?


  縱然這種感情,如今並不是他想要的那般感情,但終歸她大約不會再以家國立場之故,從此疏遠,終歸他有了可以繼續下去得期望。


  謝岑沒有回頭看她,不過就是微微側首,輕輕點了點頭,“我……亦如是。”


  他話畢便出門離開。


  雍黎瞧著他離開的背影,深深地舒了口氣,覺得心下仿佛搬開了一塊大石頭,整個人都似乎輕鬆了不少。


  直到謝岑背影消失在外麵,她方抬頭看韓柏,問道,“何事?”


  “方收到未晏送來的消息,府衙那邊已經都安排好了,一切都照著您的計劃來的,您但可放心回京,這邊事情後續自有未晏屬下跟蹤維護,並不會有半點疏漏。”


  “如此甚好,你們做事我自然放心。”雍黎點頭道,“本來我來此便是提前為了這些安排,隻是這些事如今越是隱蔽,往後發揮的作用便越大,讓他們之後的幾個月也都注意著些,莫要提前露出了馬腳,被人警覺。”


  雍黎最初決定卡在這個時候來沛州,其實不過就是為了正好避開黎紹,好生觀察觀察這個沛州州牧,若這人確實是個拔葵去織骨鯁之臣,她自然願得為皇帝陛下收歸這人好為以後之重用,順便提前打打交道,在沛州這地界兒埋上一顆得用的好種子。


  若這位沛州州牧,恰恰好早已投了黎紹陣營,恰恰好是個不合她意的,她也自然要早做安排。畢竟這沛州州牧的位置可不是一般的位置,其重要之處,雍黎明白,皇帝陛下明白,昌王本人更明白,所以雍黎若想要提前換個人其實並不是那麽容易的,所以她必須在真正有大動作開始之前先做好一應安排,或者幹脆便直接為後麵的變動埋個引子得了。


  畢竟與其等個機會,不如自己創造個機會來得更加方便快捷。


  “是,屬下們明白,您放心。”韓柏道。


  忽然想起方才未晏的那幾人提到的這兩日事情辦的實在順利,順利到有些出乎人意料的幾句話後,不免有些遲疑,遂將那話跟雍黎提了。


  雍黎卻不以為意,她一聽便知道必然時元濯在暗中有所幫助,隻是他如今身邊耳目眾多,自然不能再露麵一二,能在這樣的局麵中給他們這樣一些幫助,那也是元濯的能力了。


  “無礙,我知道是誰暗中出手,你們但可放心。”雍黎道,“你可提醒下負責這任務的幾人,往後若再有如這般察覺有人暗中相助的情況,大可放心去盡力配合。”


  韓柏應諾退下後,店裏的小二來撤了桌上殘羹,雍黎卻開始在屋子裏轉圈踱步,順帶理一理這幾日的思路。


  她是沒想過在這邊的事情能辦得這樣快的,原以為還得花時間探探那位沛州州牧,但卻因元濯早有探查,她才省了自己去費心。


  如今看來,她這兩日也是空閑,隻等著使團到來與他們便是。


  隻是不知道謝岑有何安排,他是當真要一同往定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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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岑確實是一道前往定安的,這個“一道”也真的是“一道”。


  雍黎看著坐在自己車廂裏靠門口,抱著一柄長劍做護衛裝扮的卻照舊風華不掩的男子,不知道第幾次欲言又止。


  前兩日謝岑與他一直住在同一個客棧,偏僻還正如他所說的,他的房間就在雍黎隔壁。所以每日早中晚三餐時候,他都十分準時地過來敲門,邀請雍黎共進早中晚飯。


  頭日早上,雍黎正就著爽口的小菜吃著客棧裏普通的包子稀飯,謝岑敲開了她的房門,提溜了一食盒的當地特色早點走了進來,從芙蓉糕,籠糊,到蜜供,環餅,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然後他毫不客氣地自盛了一碗稀飯,坐下一起吃了。


  中午時候,雍黎因不想出門所以一直在屋子裏待著,根本未曾走動幾步,故而感覺早晨吃的尤其豐盛地那頓飯之後,到現在也並沒有覺得有一點餓,所以中午也未曾叫店小二送飯食過來。


  而謝岑仿佛掐著點兒過來的,午正時分,恰恰好好又來敲她的門,雍黎上前去開了門,見他仍舊提著早上那個一模一樣的食盒。雍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讓開兩步,任由他將食盒裏的東西一一擺到桌子上來,她往前走了兩步,一看是大竹醪糟釀楊梅,一盤荷花酥,還有一盤切得甚為齊整的時令瓜果。


  大約是知道她那會兒並不餓,所以謝岑送來的都是些清淡易克化的小食。他招呼了雍黎坐下,自己也陪著她一道吃。


  而至晚上,在雍黎想喚店小二送些吃食過來之前,謝岑還是掐著點來敲了門,雍黎下意識地往謝岑手上瞧,想看看是不是仍舊是那個食盒,結果他手上這次什麽都沒有。


  他倚靠著門框,意態風流神色疏闊,瞧著雍黎微微一笑,“聽聞沛州風物不同他處,吃食也甚有特色,你換身衣服與我同去?”


  所以那晚他二人便沿著沛州城比較有名的兩條街巷走了個遍,吃食沒吃多少,倒是一路玩樂,頗有幾分趣味。


  而今日早上等使團過來的時候,雍黎與使團會合之後,韓鬆韓柏自然照舊回了未晏,但謝岑謝岑這家夥不知道哪裏發了毛病,居然這樣冒充了她的護衛跟上了她。


  所以當嚴翮等她偷天換日進了使團之後,避開了人悄悄過來見她的時候,瞧見一旁風姿氣度著實出眾的謝岑,不免多看了兩眼,順口便問了雍黎一句,雍黎自然不能明白說她的身份,便隻能隨便扯了句她是自己護衛罷了。


  嚴翮一向自持,雖說使團中增減一個人都當有所報備,但雍黎是正使,身份上又不是他能置喙的,更何況好歹也算是得了她一句話,不過就是個護衛而已,他便也就沒有再深問。


  然後這家夥當真就十分盡責地擔任起了她護衛一職,還擔當得十分嫻熟順手。若不是連亦覓鐸二人一直跟在她身邊,也曾見過謝岑一兩麵,恐怕一時半會也不會發現有什麽問題,大約都回隻覺得他雖與其他護衛有幾分不同,氣度實在出眾得不像是個護衛,估摸著也隻當是未晏調來的臨時給雍黎充當護衛得某個高層,也未必會再多深問。


  “你為何要跟著我?”


  雍黎第十一次欲言又止之後,終於在第十二次發問了。


  謝岑隨手將放在裝模作樣抱在懷裏的劍往車廂一側擱了,雙手踹到袖子裏,靠著車廂上,頗自在道,“反正是要去定安的,和你一道食宿不愁,也不用自己煩神車馬,況且你這使團中侍衛眾多,還不要擔心安全問題,多方便。”


  雍黎一點也不想懟他,便是他出門在外身邊一個莊溯怕是抵得上十幾二十個人了,他走到哪裏,不會給他安排好食宿車馬?至於安全問題,她可不信他出門在外的身邊沒有安排護衛,再說以他自己的身手,隻要不是在他獨發的時候,這天下大約還是沒幾個人能取他性命的。


  所以,雍黎實在是第一次覺得他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也是十分可以的了。


  不過雍黎到底是沒有趕他走,這人跟在身邊得好處也不是沒有,比如這兩日她發現得他在自己身邊的最大得好處便是,自己一向趕路舟車勞頓,或者水土不服時多是沒什麽食欲,成日裏也不想著吃些什麽。但謝岑卻總能切實地明白她的感覺,十分妥當地給她安排好三餐點心,偏偏那些三餐吃食,還都十分合她當時地胃口。


  有了這樣地好處,雍黎覺得這一路也不會那麽勞頓了,故而便也就默認了他留下。


  不過她一向是個十分慣會過河拆橋的人,“使團進京後你跟著恐怕不便,到時一進定安城你便離開吧。”


  想了想,又覺得這話說得太僵直太傷人,她又道,“我回京後大約會忙一陣子,恐怕都抽不得空來與你見一見。你若身邊沒人安排一切,我可讓人替你安排好食宿,你便隻當在定安城中好生玩些時日吧。”


  “那便勞煩你替我安排了,莊溯前幾日有事一直沒跟上來,你也知道,離了他,我確實不太方便。”謝岑一點也沒有拒絕的意思,笑道。


  他其實本就打算在進定安城之前便離開的,他若與她一同進去,大約還是會給她添麻煩,這也不是他的本意。其實,這兩日他厚著臉皮留下來,不過就是求一段同行的路,求個能與她相處的幾天。


  不過他也明白凡事適可而止,所求過多了,最終也是過猶不及,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這一路他二人也是十分和諧,馬車前進的時候,他二人一同窩在馬車裏,要麽各自翻看各自的書,要麽偶爾手談一局,有時興致來了之後,或許就著某個話題還會辯得分明,而辯到正酣暢處時,他二人亦是相視拊掌而笑。


  而晚間使團停駐所經之地官驛時,謝岑便又變成一個盡責的護衛,亦步亦趨跟著雍黎,絲毫未讓他人看出半分不妥。


  不過覓鐸連亦二人雖知道雍黎與謝岑相識,雖說有時得雍黎吩咐守在車外不得讓人靠近,但也多會留心車內動靜。


  一路相安無事,甚至於雍黎而言還有幾分舒心。


  畢竟有個十分懂自己心思,一日三餐都安排得很合自己胃口的飯友;而且這位飯友還是個十分能跟得上自己思路,與他暢談也會感到十分愉悅的人,顯然這往日裏覺得舟車勞頓十分煩躁乏味的一路也顯得有意思多了。


  更何況,原本出盡了幺蛾子的陳國沈家皇族的那兄妹幾個,這一路上也實在安靜得有些過分,甚至於與之前那鬧騰勁兒相比起來,也實在是異常到,讓人不由得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憋著什麽大招。


  不過對雍黎來說,他們憋著什麽大招且不必說,隻要這一路上安安靜靜的,順利平安地到達定安,由禮部官員們接手過去之前,不出幺蛾子就已經讓她覺得很舒心了。


  使團車馬經沛州直往東南方向,最後到達定安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十了,比預計的八月十二到達定安還早了兩日。


  待到達定安時,謝岑果然在進城之前離開了,甚至他離開的時候雍黎都不知道,隻是見著了他留下的一張字條。字條上倒也沒說什麽,不過就是說了瑣碎的讓她可食欲不振時可多食些酸果甜漿之類的,其他的甚至連道別的話都沒有說。雍黎也知道這家夥大約也會在定安城中,估摸著對自己的行蹤也一向掌握著十之七八,想要見大概時隨時能見的吧。


  同上璋諸使先將陳國使團眾人安置在城西暫做官驛的雲山別院之後,雍黎還未來得及回璟王府,便是一應與禮部暫交事務事宜,待暫交了事務之後,又是馬不停蹄地進宮去向皇帝陛下複命去了。


  宮城門前,她遇到了前來等候相迎的從前的安郡王如今的安親王黎賀。


  黎賀一如往常從容持重,隻是比起從前他那幾年戰場殺伐磨礪出來的武人氣勢,如今的他,一身親王正裝華冠,早早地斂去了他原本眉眼間藏著的幾分嚴肅淩厲,反而更增添加了幾分端肅雍容。


  他原本隻是站在那裏,瞧著雍黎的馬車過來,待車停穩了,往前走了兩步,親自上前去雍黎打了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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